
【丹枫】孤独的荒野(随笔)
我一个人在漫无边际的荒野上奔跑,身边是稀疏的薰衣草和野花,远处只剩下一抹天的蓝色和大地的棕色。突然大地开裂,如同房子一般大的裂缝将我拖入深紫色的深渊……
“呼、呼——”我从床上惊醒,窗帘是朦胧的灰。俯身凑近看看床头的时钟,才4点整,我又安心地躺回床上,用被子遮住头,想要再睡个回笼觉,但终究还是睡不着,窗帘的朦胧的光将我的睡意扫去了大半。
戴上眼镜,起身拉开窗帘,窗外雾蒙蒙的,对面的住房仿佛淹没在一片灰色之中,我的大脑昏沉沉的。瘫坐在座椅上,看着已经不知多久没有用过的书桌,书架上斜放着的几本书仿佛在照片中一般,边缘已经泛黄,我只能遥遥地望着,我们的距离变得遥远。
我有多久未曾好好地坐在书桌前,坐在这个略显狭小但温馨的地方,看一本书,一本既不是教辅也不是资料的“书”?自从上了高中,阅读的习惯仿佛被搁置了,整天面对机械的语言和作业,我仿佛是一个孤独者——我希望看到灵动活泼的语言,如一条潺潺流动的小溪。然而高中太忙,忙到连静下心来看本书也成了奢求。
孤独,我默默想着,记忆的碎片起了波澜。
最早是什么时候感到孤独?应该是在《伟大的孤独》里吧。“孤独”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是面对家暴成性的父亲和一味顺从的母亲,小小的蕾妮独自一个人,维持这个崩溃边缘的家。再然后记忆中故事是什么情节,已经模糊不清了。这本书是从同学那里借来的,至今都未还给她,因为她仅仅和我同班半年便转学离开了学校,一个人悄悄离去。开学时我还想去找她,然后等到的却是空落落的座位和她已经走了的消息。
翻箱倒柜后,我终于在一堆试卷中找到了它。封面油画上的薰衣草原野和白茫茫的天空融合在一起,页边早已被时光染黄,我静静地抚摸着它,仿佛摸着一位老友被岁月揉皱的皮肤。
我翻阅着,其中有一页页脚被折起,痕迹崭新,仿佛刚刚看到这里,离开书桌。从这一页起,我重新开始,重拾回忆,也重新阅读。
蕾妮在及膝的大雪中挣扎前行,风簌簌作响,凌冽的雪如同一把刀划破脸颊,阿拉斯加的极夜不是黑色,而是紫色,紫到发黑的天空,恩特在黑夜中一次又一次家暴坷拉,一张扭曲而剧毒的网困住了他们,爱为何物?为何充满恐怖。在越战之前,恩特也曾是一个好丈夫,战争的恐怖摧毁了他,也扭曲了他,而扭曲了他则扭曲了爱情,毁灭了整个家庭。
岩壁破碎。
迈修为了保护心爱的人,重伤不醒。
枪响。
响亮的砰的一声,玻璃破碎。珂拉为了保护怀孕的女儿,毅然用枪口对准了施暴的丈夫。
可是法律不会保护受虐的女性,他们能做的只有逃,逃去西雅图,生存下来。
然而逃走就一定解脱了吗?隐姓埋名换了另一副身份与面孔,抛弃了以前的一切,过着只剩下一半的生活,独自抚养自己的宝宝,却不知爱的人是死是活,自己的母亲也患上癌症,痛苦让人封闭,沉默,哀伤变成独特的薄冰。她终于还是回到了阿拉斯加,那个塑造她的地方,即使再困难,她还是做出了这个决定,为了活下去,为了爱。
“我们必须向前走,学着得到幸福”,我的手抚过这段文字,这时,一片小小发亮的纸条掉了下来,我捡起来发现是一张手绘的富士山油画,翻过面,双面胶粘过的痕迹中间有一句话:只有不放弃追寻梦想,奇迹才会降临身边。
不知为何我鼻头一酸,那一瞬间我突然明白了她把这本书给我的用意。回忆侵袭我孱弱的思绪,我的世界仿佛飘起了阿拉斯加的大雪,窗户上结的冰厚到看不清外面,只能看得清自己朦胧的双眼。
我一直都觉得自己是个柔弱的人,我总是会为了一些没必要的小事而哭泣。我总是会晚上一个人独自回忆,久久难以入睡。
我回忆起这本书的主人,回忆那些共同翻阅书本的片段,那段短暂的同桌的时间,那份微弱的,不曾触碰的情意。我回忆起那时当其他人都结伴去玩只留下孤独的我时,她会默默掏出一本书给我,在阳光下共读。我也记起了,看到空座椅时我空荡荡的内心。
或许这就是孤独的意义:孤独是心中的阿拉斯加,我们在孤独中被情绪的暴风雪所困,被干枯的树枝戳伤胸膛,被冰冷的海水打来打去。但我们不会放弃活下去的念头,因为我们相信爱,相信冻土融化的春季会有生命的萌芽绽放。孤独迫使我们抛弃一切其他问题,只是活下去,获得新的生命。
阿拉斯加,伟大的孤独。蕾妮在阿拉斯加重塑了自己的生命,我们也在自己心中的阿拉斯加跋山涉水,如履薄冰。我们每个人都是孤独者,因为我们都生活在生命的荒野。看上去我们似乎必须抓住生活中的一切,看上去幸福永远都无法得到满足,但其实我们做的只是活下去,也只能活下去。活下去,学会坚强,抓住爱,坚强地活下去。
有人在敲门,是母亲为我做好了早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