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丹枫】再见幸子(小说) ——血溅樱花谷之十五
再见幸子
窑上有位老中医,平常井下出了磕碰的伤,他抹些祖上传下来的金疮药,也就好了。可是,刘红带来的两位患者,一直迁延不愈,患处溃烂化脓,人也几度陷入昏迷。刘红把头发扎起来,往篮子里装了些青菜,就准备出门。李文魁说:“镇上的药房只卖中药,你去了也白去。”
刘红垂下头:”那也不能让他俩等死啊!”
小四跑出来:“红姐,俺跟你一块儿去。”
眼看着小四和刘红要走,李文魁只好说:“恁俩别瞎折腾了,我去弄盘尼西林。”
西药只有日本人的友爱医院才有,李文魁决定去找幸子帮忙。走的时侯,他又洗了一个热水澡,换上衬衣西裤皮鞋,还在镜子前用剃须刀刮脸。郭小四笑:“哥,你是不是真有相好的了?”
李文魁瞪他一眼:“啥相好!爬一边去。”
当李文魁又一次站在幸子面前,他的嘴巴一下子变得不灵活了:“俺煤窑,不,俺大爷的煤窑,有几个工人受了伤,高烧不退,俺想托你弄几盒,几盒盘尼西林。”
幸子把医药箱背上:“走吧,我帮你给他们看看。”
李文魁一下愣住了,幸子笑:“怎么,不欢迎?”
李文魁慌忙道:“欢迎,欢迎,只是太麻烦你了。”
从友爱医院出来,幸子娴熟地上马。李文魁也跨上马背,扯一下马疆绳,马奋蹄向前跑去。幸子的秀发拂着李文魁的脸颊,头顶的蝴蝶结随着马的奔跑而动。耳畔传来幸子的声音:“可以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吗?
李文魁大声说:“俺叫李文魁,文化的文,魁首的魁。”
闻着幸子身上淡淡的清香,李文魁的心都要醉了。他多希望一直这样载着幸子奔跑下去。樱花谷已是郁郁葱葱,他却感觉春天才刚刚开始。
当李文魁和幸子骑着马进了煤窑的大门,刘红看着幸子的医药箱,上面有友爱医院的标识。她眼睛瞪得大大的,怀疑自己看错了。李文魁居然能把日本女医生请到煤窑上?
幸子进了伙房,放下医药箱,立即开始了她的工作。经过局部麻醉,手术刀划开烂肉,摄子一阵探查,最后夹出一粒沾着脓血的子弹。当患者伤处被包扎好,打上了吊瓶,幸子把十几盒盘尼西林从医药箱里拿出来,讲述用法与用量,刘红认真的记到本子上。讲完,幸子看李文魁:“差不多了,我该回去了,文魁。”
回去的路上,幸子说:“文魁,你窑上的采煤方式很落后,我帮你联系一下设备,这样,采煤量就提高了。”
先进采煤设备,一直是李文魁梦寐以求的。他也向他大爷李登科要过,老不死的弄不到。乍听幸子一说,李文魁真想搂住她,亲她一口。可是一想到幸子把麻醉剂注入高桥腿上的场景,他就抑制了自己的冲动。
经过幸子的治疗,患者的情况逐渐好转。刘红脸上也有了笑容。郭小四成了刘红的跟屁虫,她讲课,他在第一排听课;她给患者洗衣服,他忙着提水搭衣裳;以前吃饭时,他第一碗总是端给李文魁,现在舀好直接递给刘红;以前他爱叫哥,伺机摆弄文魁的王八盒子,如今不停叫红姐,爱翻弄她的书。晚上,郭小四破天荒打了一盆热水,要给李文魁洗脚。李文魁惬意地享受着:“说罢,有啥事?”
郭小四揉着哥哥的脚底板:“哥,你想啥哩?非有事俺才会给你洗脚?俺没啥事,就是想借你的王八盒子使使。俺想去找大吕寨那个相好的,拿着王八盒子壮壮胆儿。”
李文魁眯缝着眼:“哥问你,红姐弄来那六个伤员是咋回事?现在日本宪兵队查的紧,我就怕她给我找事儿。咱这儿几十口人,还有你和咱娘,谁有事也不好。”
郭小四说:“红姐让我赶车从石门接过来的,说是采石头砸伤的。”
李文魁哼一声:“采石头砸伤的,能从大腿上挖出子弹?他们是不是八路军伤员?你说——”
郭小四为难地:“哥,俺真不知道。”
李文魁一脚踹翻了洗脚盆:“你天天跟着刘红,你会不知道?”
门帘一挑,刘红走进来,摆手示意小四出去。小四撅着嘴端着脸盆,气乎乎的把李文魁的袜子摔到地上的水渍中,又捡起来扔到脸盆中,才出去了。刘红拿擦脚布给李文魁擦着脚,认真地说:“文魁,那个幸子是日本人,你和她在一起,不合适。”
李文魁嘿嘿嘿笑:“跟她在一起不合适,跟你在一起合适。今晚,来俺被窝睡?”
刘红转身进帘子里面去了。李文魁唱起了闹洞房时的淫词烂调:“蒜锤子是个宝哇,使劲儿往蒜臼子捣呀,蒜锤子拼了命呵。蒜臼子直求饶……”
帘子哗啦一下拉开,刘红:“文魁,你放心,我下个月就带他们走,不给你惹麻烦,行了吧!”
“行,下个月就下个月。”李文魁吐出一口气,他要的就是这句话。
日本人在九孔桥附近兴建的煤窑,原来叫槐树岭煤矿,日本北支株式会社吉田恒接手后,改称汤阴煤矿,用了矿警修了碉堡,怕抗日武装袭击煤矿,掐断他们掠夺矿产的计划。幸子帶着李文魁去见了吉田恒,提出购买一套采煤设备和一辆运煤的卡车。吉田恒有些为难:“幸子小姐,从国内运输这些设备,很困难。”
李文魁啪的一声,把几根金条甩到桌上。吉田恒两眼放光:“从英国商人那儿买,应该可以。
商人的本质是为了钱,吉田恒收了钱,很快把设备运到了姬家山煤窑。不但派来了安装调试专家,还派来了一位教练,教李文魁学开卡车。他在卡车大架子上,装了一个暗槽,常仙甫需要炸药时,他就把炸药装在暗槽里,带到那个石灰窑去。
日本人刚占领鹤壁的时侯,还讲什么大东亚共荣,中日一家的客套话,技术工人每月发工资每天吃大米炒肉。随着战线拉长,供给紧张,就撕下了伪装,露出侵略者的本来面目。做工不给钱吃的是粉碎的树枝树叶和糠,日本兵压抑的性欲得不到释放,出去寻找刺激,今天被吊死在树上一个,明天又淹死在水坑一个。高桥不得不考虑抓些女人,成立慰安所。
日军一个小队包围了大吕寨村,挨家挨户搜查,看见年轻女人,就拉到车上。春丫挣扎反抗着,她弟弟拽住日本兵的胳膊,使劲儿咬,另两个日本兵抓住小孩儿,往空中荡起,嘭一声摔在石头上,小孩儿口鼻流血,一动不动了。春丫撕心裂肺地哭叫:“老臭,老臭啊!小四,小四,你在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