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文韵·暖】永远的梧桐树(散文)
炙热的7月,夜风带着微不足道的清凉穿过褪色的纱窗,轻拂着小飞的发梢。静悄悄的独处时光中,小飞慢慢打开《唐诗宋词选集》,书籍里作为书签的一片梧桐叶,引起她久久的凝视与沉思。这片叶子,像一位“老朋友”,前后已陪伴了她6年时光。每次触碰它,那幅高大挺拔、郁郁苍苍、姿态优美的梧桐树的画卷,就会在小飞面前地铺展开来,那么地熟悉与亲切。
时光回到16年前,读小学三年级的小飞,在暮春的一阵喜雨后,惊奇地发现屋前的空地里冒出了一棵小树苗——嫩嫩的茎条,小小的绿芽,在春晖中轻轻抖动着身姿,像极了一位娇气柔弱的小公主。小飞一溜烟喊来父亲,高兴地把这个“大发现”分享给父亲。父亲蹲下身子细细观察了一番,和蔼地说:“这是梧桐树!”小飞拉着父亲的大手来回摇摆地嚷嚷:“那么以后,我来照顾它,我来照顾它!”
从此,小飞成了小梧桐树的守护神。她不仅给它施肥浇水,还严肃认真地告诉院子里的每一个人,这是她的“小宠物”,不得对它掐枝摘叶。小飞每天总会抽出一些闲时。乐呵呵地守在小树苗旁,看着它一天天长高,这份陪伴成了她最甜蜜的功课。可日子在平静中掀起了波澜。
一天放学回家,小飞在梧桐概旁怔住了,小树半边枝叶已狼藉,几只散养的鸡正扑棱着翅膀,还在不停啄食着嫩叶。心口蓦地一疼,仿佛那些尖喙也啄在了自己心上,泪水顿时模糊了视线。她怒气冲冲地盯着不远处溜达的鸡,恨不得立马把它们炖成美味的鸡汤。小飞一直守着小梧桐树不离开,直到父亲下班回来。她把心中的苦恼含泪倾诉给父亲。父亲安慰地抱起小飞,柔声说:“做个围栏吧。”
当西天把夕阳最后一缕霞光吞没后,围栏终于搭建完成了。小梧桐树仿佛穿了一件坚实温暖的大围裙。这时,笑容重新回到小飞的脸上。她绕着小梧桐树,也绕着围栏开心地小跑,看着小树顺着晚风,向她微微颔首致意。
临睡觉前,小飞还是来到了院子中,轻轻抚过围栏,确认小梧桐树安然无恙后,才回屋睡觉。可她还是做了噩梦,梦里那些尖喙如刀的鸡群,正疯狂地扑向她的梧桐树。一觉醒来,小飞匆匆忙忙穿好衣服,跑到院子里。当看到小梧桐树无恙时,深深地松了一口气。她轻轻抚摸着树叶,叮嘱到“梧桐树啊,梧桐树啊,一定要坚强,快快长大。”
或是有了围栏的坚强护盾,亦或是小梧桐树听到了小飞的殷切希望。到了年底,梧桐树长得跟小飞一样高了。小飞开心地常跟它比高。她站在树前,用右手拂过发顶,平行着靠向树冠。很快,小飞惊喜地发现,当她踮起脚尖,伸直手臂,那嫩绿的树梢已然悄然越过了她的指尖。她以最快的速度把这个好消息传遍整个院子。
待小飞读初中了,小梧桐树长成了有两层楼高的大树了。夏日的暑假,小飞常摆好桌椅,在梧桐树下认真读书写字。梧桐树如一张大伞,温柔地布下一片荫凉给小飞。到了夜间,小飞全家便在树下乘凉,晚风吹拂树叶发出“沙沙沙”的声音,仿佛梧桐树为大家打开了生活的诗意。
次年初夏,梧桐树开花了,“千朵万朵压枝低”。远远望去,像一袭浅紫淡黄的云帷。整棵树都散发着令人心旷神怡的花香。小飞更爱在树下流连了,心里满含说不出的成就与喜悦,仿佛亲手实现了某个珍贵的人生愿景。“栽下梧桐树,引得凤凰来”。一对小麻雀在梧桐树树杈上筑巢了。小飞发现后,一有空,就仰着头,紧盯着树杈上的鸟巢不放,幻想着里面神奇的“变化”。直到一天,听到“叽叽喳喳”的叫声,小飞赶快拉来父亲,询问父亲是不是雏鸟出壳了。这“凤凰栖”让小飞高兴地抱着树干,用自己的小脸蛋细细感受着树皮的粗糙,一股暖流从心底涌出,流遍全身。小飞紧紧环抱着梧桐树,将脸颊贴在粗糙的树皮上,才发现,原来生命最动人的光辉,就藏在这相互陪伴的温暖里。
时光继续在陪伴中氤氲着温馨和快乐,小飞迎来了成人礼,也迎来了人生中的高考;梧桐树已高过了小飞所住的四层家属楼——这巍峨的形象,仿佛倒成了小飞高大的守护者。小飞一直处在紧张的学习中,就像处在鏖战中的战场。多少个深夜,当困倦来袭,小飞出现动摇时,一直在窗外陪伴的梧桐树摇曳着身姿,把身影投在窗户上,用轻声哼唱的"沙沙沙"提醒着小飞"再坚持一会"。小飞揉揉打架的眼皮,望向窗外的梧桐树,那粗壮的树干,仿佛一位笔挺的卫士正在为她站岗。小飞又瞧向那黑黢黢的树冠,耳畔仿佛传来悦耳的鸟鸣,眼前仿佛是灿烂的花海。一刹那,一股坚持下去的勇气在心底萌生。
在收到大学通知书的那一刻,小飞除了第一时间告诉家人外,她还把这个好消息"告诉"朝夕相伴的梧桐树。梧桐树摇摆着枝条,是在点头称赞啊。小飞仰着头,想把梧桐树的一切都收进眼里,都带着迈进大学的校门。现在啊,小飞第一次面临离开它的难题,而且一去就是长长的5个月。心颤抖着难过不止,小飞轻轻摘下一片树叶,吻吻它说:“这就当做你不离去的陪伴吧!”
金秋9月,小飞融入新的校园和新的老师同学们当中。在新的生活里,小飞依然记着那十余年的温馨陪伴,把那片梧桐树叶夹在自己喜爱的《唐诗宋词选集》里;常和同学们高谈起这棵屋前的梧桐树的美妙故事;常在结尾处,自豪地说:“它现在超过四层楼那么高,是妥妥的大人物!哈哈哈。”
可3个月后,父亲的一通电话,使小飞泪水涟涟——因家属院全面重建,这棵心爱的梧桐树被建筑方砍伐了。小飞无论如何都无法接受这个现实,她有点埋怨父亲的不作为;可转念一想,也明白建于上世纪80年代的老房子,拆迁是迟早的问题。一连好几天,小飞都哀伤不已,她一直沉浸在过去,那有梧桐树的过去,那有她无比幸福快乐的过去。此后,她把那片梧桐树叶看成自己的珍宝,每每触发她想到屋前的那棵梧桐树时,她就翻开书籍,抚摸这片树叶,欣赏这片树叶,更爱惜这片树叶。
后来在大二,有个英俊有才华的男同学殷勤地追求小飞。小飞问他:“你喜欢梧桐树吗?”男同学一时没回过神来,回了句:“很普通的一棵树嘛!”小飞默默地听着,回以微笑,坚定地离开了男孩的视线。
现在,小飞坚信:梧桐树永远长在家的屋前,自己一直是那个可爱的小女孩,那陪伴会一直延伸到永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