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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品 【星星】寻找自己(散文)


作者:满山红叶 探花,21113.42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44发表时间:2025-07-14 15:41:46

离开村庄和告别村庄,事实上不是一个意思。离开也许是永久性的,告别可以理解为暂时性的,用不了多久还会回归。十一年前,我在南河屯的时候,眼巴巴看着一个一个人,男人女人,拎着背包,或者肩膀披一件褂子,昂着头,挺着胸,大步流星走出南河屯。让留下来的人觉得,他有多么坚定与决绝。甚至,我们在想,他这一转身,能不是一辈子。
   我们时常用一个月,十个月,一年,三年,五年,努力忘掉一个人,一件事,一段非同寻常的关系。却往往出乎预料。人这一辈子,就像在上演一部喜剧。经过的人,发生过的事儿,村子山谷里,高坡上,稻田边,那些睡着的人,他们当年也有与我例似的想法?
   没走出村子前,对这山这水这人,心生厌倦,任何一种情感的结束与离开,往往不是巧合,偏偏是蓄谋已久。
   我发现同族的二哥,他吹着口哨,和一头牛,一前一后路过我家门前大柳树底,我有理由相信,二哥放着南河最后的一头黄牛,对村庄有着别人缺席的深情。
   二哥右手攥着一把月牙镰,左手是一根麻绳。他要趁着牛埋头吃草的空隙,弯下腰一把一把割青草。牛喜欢吃青草,有那么一刻,我在想。牛左右不了人的命运,人却掌握着牛的命。大批大批的人,逃离村庄,将自己移植在钢筋水泥混凝土的鸟笼内,目的是什么?单纯的想做一个城里人?成了城里人又怎样?不劳动,不埋头苦干,吃饭都是问题。那会儿,我没想过告别村子。在村庄,我有大把大把的时光,用来耕耘,播种,拉犁,收割。与一棵树,一株草,一块瓦,一头羊,一匹骡子,一群马,说说心里话。我不想和人打交道,人复杂,满嘴跑火车,画大饼。草木繁花不能,花开一朵又一朵,将最惊艳的一面呈现给我。云,飘来飘去,安然,宁静。在高处注视着我,大地辽阔,我哭,我笑,我闹,我诅咒,大地依旧无限包容。割草,收麦,抢稻子,累了,仰躺在南河的沙滩。从日初,到日落西山。鸟儿也不肯打扰我的梦。
   我是看着大舅家表哥,一步一步考上东北财经大学,读完四年大学,表哥腰身一变,考成博士。表哥年薪五十万,开着奥迪,三口人家坐在豪车里,事业,婚姻,家庭一帆顺风,表哥选择信佛,一家人吃素。一天到晚,诵读佛经。每个人内心都住着一座宗教,给灵魂一个超度,安放的空间。表哥是走出南河屯,走出村庄的人,表哥之所以带着妻女回来,主要是大舅尚在。他要尽孝,多年之后,大舅睡在大舅妈身边,表哥回来的次数,清的可数了。人,在某一个时刻,不经意间掐断与村庄最后的那根脉络。
   对,我看着一匹一匹马,走过南河屯唯一的那条街,上了水泥桥,再也没回来。马去了哪里?没了土地,没了草坪,马还能活多久?那些给马梳着鬃毛,数着天上一颗一颗星辰的夜晚,闻着马身上的汗味,以及地面浓烈的青草气息,睡在马棚里的日子,云淡风轻,仿佛一道细细的河流,在我身体内奔腾不息。
   把攒了许久的废报纸,纸壳,塑料瓶,捆在自行车上,托到镇子废品收购站,卖掉。买一根小豆冰棍,坐在镇子一个阴凉处,津津有味的吃一根冰棍,蚂蚁爬上来,在我手臂,脸上,来回穿梭。那时候,世界是我一个人的。
   年轻的心灵,也渴望一场浪漫的爱情。下田干活回来,吃一碗凉饭,躺在木床上,看电视剧。爱情很近,又很远。围城中人,除了坚守人性的底线,还能做什么?想一想美好的事物,足矣。更多的是,一边烟火,一边诗意。
   我笔下写过独自一人,骑摩托车,自行车走乡串户,卖草莓,蔬菜的文章。大地之上,我游刃有余,比鳗鱼活得洒脱,至少,我不必担忧,我的归宿。有房子,有土地,有果园,有两头猪,三只羊,一匹马。一辆木头架子车,我随心所欲在我的领域,走来走去。我看着人,牛马羊,一茬一茬出了南河屯,也焦虑过,也动摇过。进城的人,回村后,大变样。衣服新潮,头发流行发型,脖子,手腕,戴着金银首饰。这家闺女给父母盖五间大瓦房,那家儿子领回城里媳妇,细皮嫩肉的,一掐一包水。许多例子摆在那儿,去城市淘金的人,大部分发了。我还是原来的我,种着十几亩土地,打理一爿果园儿,扣草莓蔬菜大棚,披星戴月的,累得拽猫尾巴上炕,钱没赚多少,烙了一身病。何去何从?城市,村庄。村庄,城市。我举棋不定,去,未必海阔天空。不去,又跃跃欲试。
   真正促使我走出村庄的,还是一个人,一些人。他们在老刘出门打工时,隔三差五来打扰我。尽管,我严词拒绝,关严大门,夜阑人静时,则有人跳过墙头,翻到院子里。被我家狗好一顿咬,追出二里地。我枕边放着一把菜刀,风门口站着一柄铁锨。老刘是木匠,在家扣大棚,没黑没白的干,一年到头赚不了多少。在工地,老刘是净剩,没本钱。老婆孩子不用跟着遭罪,我心动了。想去城市,不是大连,而是距离我们六十里地的庄河小县城。
   小县城很神秘,在我有限的记忆中,父亲每年腊月,才有机会和几个男人搭伴,坐镇上开往小县城的客车,去一趟县城。到百货大楼,买一批年货。随带着买几枚棉花糖,几本小人书。我和弟弟吃着棉花糖,翻看着小人书,内心就埋下一颗种子,希望的种子,一旦落入心底,一天天,一年年,扎根,拔节,抽枝散叶,开花结果。小县城,在某一环境下,比首都北京还占据我的心。
   我离开村子,没告诉任何人。包括我的亲戚朋友,只有邻居三叔三婶知道,我要把房子,土地交给他们保管,我和三叔三婶说了,不要声张,不要喧哗。我就想安安静静的离开,不带走老家的一缕月光,不惊扰一根木头,一堵墙,一堆石头。这么一来,我仅仅是出去串了一次门,走了一回小县城。混得好与不好,不让村庄担心,有一天,我破衣烂衫,吃了上顿没下顿,不是还有退路吗?
   我走得时候,请镢头,铁锨,犁铧,竹筐、柳条篓子、土篮子、电锯、铡刀、一颗螺丝钉、一把铁钳子、水筲、扁担、砍柴刀等,统统住进闲置的厦子。我和农具们说,出去走一走,透透气,见见世面。待几日,就回来了。
   农具沉默不语,农具说什么?沉默是它们最好的表达。我这一走,即便回来,也是短暂的。来也匆匆,去也匆匆。住在厦子的农具,落满尘埃,锈迹斑斑。我停顿下来,擦拭擦拭农具,总觉得对不住这些和我相依为命的农具,土地,老房子,老院子。对不住,这块土地上的一草一木,飞禽走兽,石头,蓝天白云,河流,小溪。我有负于它们。
   现在,我试着去改变这一切,试着找回村子,找回那个朝气蓬勃的自己,那个爱文学,爱生活,爱滚烫滚烫烟火,乡音,乡情的我。
   你看到我了吗?在我的字里行间,还是我小说,散文里留下的背影?我回不去了,村庄。我的一颗心,重新开始在城市与村庄,颠沛流离,没有归期。我试图通过文学,给灵魂一个栖息的码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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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在城乡变迁的浪潮中,个体的去留抉择往往牵动着灵魂的归属。本文以细腻笔触,勾勒出“我”对南河屯的复杂情愫——目睹乡人离去与回归的轨迹,亲历自身的犹豫与出走。离乡者看似决绝的背影、留守者深藏的眷恋、器物见证的时光锈蚀,共同交织出对“根”的深情回望。最终,作者在城市回望中发现,无论肉身在何处漂泊,文学成为他寻找精神原乡、安放灵魂的唯一“码头”。这是一场关于身份与归属的深刻自省。一篇引人共鸣的散文,推荐共赏。【编辑:高朋满座】【江山编辑部•精品推荐202507140011】

大家来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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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高朋满座        2025-07-14 15:44:07
  一篇引人共鸣的散文。感谢作者赐稿星星,期待更多精彩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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