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宁静】六一后的舞台(散文)
六一那天,女儿参加了幼儿园的文艺演出。
舞台上,只有四岁多的她,身为领舞的她,有些臭美的她,骄傲得就像神中的小公主,高兴得就像飞来飞去的小彩蝶。她和着节奏,唱道:
陪陪我亲亲我
夸夸我抱抱我
陪陪我亲亲我
夸夸我抱抱我
……
她一会儿踢踢小脚,一会儿手拉裙角,一会儿沿着小小的舞台不停地转圈,一会儿嘟着小嘴,一会儿双手托腮,接着目光好像注视着未知的前方……她身后的小朋友也跟着做同样的动作,天真而充满童趣。
我知道这些动作和表情尽管幼稚而夸张,并不准确到位,但她就像一朵带露的小花蕾,在朝霞满天的清晨尽情摇摆;我也知道,这些基本动作是舞蹈老师教的,在此之前老师也尽力想规范她的动作,以作为领舞的她,能更好地做出表率,引领这个队伍。可是这有些滑稽的动作和表情或许是令老师和观众感到失望的。接近舞毕,她边手舞足蹈边目光不停地向下搜寻着我,就在她结束舞蹈正准备扑向我怀里时,随之而来的是不断的喝彩声和掌声。
观众们需要的或许就是小朋友的幼稚和天真,是她们童真的自然流露,而不是所谓规范而机械的动作。
怀中的女儿眨巴着双眼像是在等待我的赞许和嘉奖。我当然不失时机的给了她一个小小的奖励:轻轻地吻了她粉嘟嘟的笑脸。这与以前不同的是,她每次放学回家,只要我在,就像一只小蜻蜓轻快地飞到我身旁,先甜甜的给我一个吻,然后眉飞色舞地指着老师作为奖励贴在她脸蛋上的小苹果、小红花:“老爸,您看,这是什么?那是什么?”“这是苹果,那是小红花。”“这都是老师奖给我的!”那种毫无保留、不加掩饰的骄傲和自豪无以言说……这些,又让我感觉她好像是在另一个舞台无意的表现自己的与众不同。此刻,我意识到周围好像有许多目光聚焦过来,赞许的或是羡慕的。女儿似乎也觉察到了这些,笑得更加灿烂。
然而,她的这次灿烂和自豪的笑让我想起了她早几天歇斯底里地哭。
她一直爱穿裙子。那天清早,妻子见天气较凉,担心她感冒,于是就拿了一套学生装叫她穿上。但她一直不肯,赖在床上不愿起来。我一时好言相劝,说老爸老妈在你这么大时根本不知裙子是什么样子,鞋子都没得穿,衣服全是洞洞……你小小年纪还能有这么好的衣服,穿起来那么漂亮……可她就是要穿裙子,还叫嚷着要化妆、涂口红,说那样才像茜茜公主呢!还说妈妈您能穿裙子我为什么不能呢?眼看上学的时间就到,走“和谐路线”不行,妻子一气之下照准她的屁股就是两巴掌。她瞬间由原来零零碎碎的小哭,转为嚎啕大哭,哭得那么伤心,好像有无数的委屈、埋怨积聚在心中……
一般的事我很少依她,何况这件事。我必须坚持原则,不能按她的个性行事,应该让她多尝尝被拒绝的滋味。但又希望她长大后不能太有个性也不能没有个性。看她泣不成声的样子,有些叛逆的幼小心灵像是遭受了“重创”,我内心除了些许的心痛、怜惜,更多的则是对她成长路上、长大后人生愿景的思虑和担忧……
从小送她去跳舞,只是想培养她与众不同的气质,而不是想她长大后成为一位舞蹈演员,那样对歌星或明星而言,也只能算是个伴舞,是个陪衬,会淹没在飘渺的烟雾里。
站在今天这个舞台,凭自己的天真无邪,她可以无意改掉老师的套路,可以夸奖或增加、减少任何一个动作;为了让人看见她经过化妆后的公主般的美丽,她可以凑近粉嘟嘟的小脸,嘟起小嘴给人任何一个人最甜蜜的吻;她还不知道拒绝也无法拒绝并正确对待舞蹈时别人所给予的赞美和掌声。因此,现在看来,这种加以粉饰的美丽,这种掌声里传达的虚荣对她的成长来说抑或是一种致命的诱惑、一种美丽的陷阱。当然,我更愿相信这些将是她走向成功人生舞台的基石和动力。
但在她还未真正走向人生舞台时,我根据她的性格、喜好试着规划了她的未来。
我先想让她成为一名演员、歌星或时装模特,站立、行走在不同的舞台,又担心她被如今的潜规则“规”得面目全非。即使成了名、赚了钱,通过精心粉饰的青春似乎也依然靓丽,但那真实的面容和青春也许被虚幻的名利、浮世的胭脂繁华所笼罩而变异。这些担忧源于她现在诸如爱穿裙子、要涂口红的与实际年龄并不相符的爱慕虚荣的举止。鉴于此,又有别于此,我又想让她成为一名优秀的节目主持人或琵琶、古筝演奏家,因为我认为她思维敏捷、活泼好动、好表现还善于表达等诸如此类的特点或许已具备了这方面的潜质。如果真能如此,我希望她站在这个舞台,能尽情地发挥自己,展现自己,为自己,为家人夺得荣誉。
可是,她毕竟还小,什么都不懂。但当她有那么一天要真正离开我们的怀抱,离开我们由真情包围、爱心凝聚而构筑的类似六一的这样的舞台,踏入真正的人生大舞台时,她又能怎么样呢?为了展现自我,肯定不能像在六一的舞台那么轻松、随意,不能像不受舞蹈老师的约束那样不受他人的约束。将来,如果在没有赞许和掌声的情况下,她能否正确而从容地舞动青春?能否继续像引领儿时舞台上的那个舞蹈队一样引领自己或一个团队?能否为了名利,为了虚荣,去粉饰人生,迷失自己,放弃自我?
也许我这些想法和顾虑都是多余的,她的前方是未知的。我纵然把她的人生规划、设计得再好,但对她来说,可能是一种禁锢和羁绊。她的路该由她自己选择,由她自己走,她人生的舞台由她自己表演。
又也许,她在一步步走向人生的大舞台时,与任何一个人成长的历程一样,像蛇蜕皮,历经无数次阵痛,才能长大,才能深刻理解、体会艺术舞台和现实舞台的同和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