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丁香·最美】我们村的“水泥场”(散文)
我村东头有个涝池,那是人工挖的,不但大而且深,用于收集村庄周围流下的泥水,既不会给村里农户造成危害,也能避免泥水冲毁庄稼。许多村民不叫它涝池,因为水流夹带泥沙,美其名曰,大多数人都叫它水泥场,意思就是收集泥和水的地方。
那时候夏季的雨不知怎么特别多,时不时下小到中雨、中到大雨甚至暴雨。加之村子的街道和周围的路都是土路,泥水夹杂着杂物,时不时就几乎灌满了水泥场。农业社的饲养员饮牛、担水喂牛,都从这水泥场打水,有时那浑浊的洪水,几天都沉淀不下来。乡亲们一直把它改叫“水泥场”,意思是水、泥和杂物聚在一起,它就是村里的水泥场。
我小的时候,忙完农活,会脱光衣服在这澄清的水泥场里游泳。我们一伙光屁股的孩子,简直疯了似的。吃过午饭,水被太阳晒得暖暖的,我们站在岸边,高喊一、二、三,一起跳进水里。有时还比赛谁跳得远,有时闭住气往水里钻,在里面尽情玩耍,你泼我水,我打你水,热闹极了。父母总不放心,怕水深淹着我们,时不时赶过来查看。有的父母还托别人在(水泥场)边照看,如果看到我们在里面,就好言好语让我们注意安全,玩一会儿就赶紧回去。
有一年,中雨转大雨下了半个多小时,不光街道、路上的泥水流了下来,不一会儿,山上的洪水夹杂着柴草、树枝也涌了下来,规模大得让人防不胜防。宽敞的水泥场刹那间被洪水填满,溢出来的水夹杂着杂物向低洼处的地里横流。农人们急忙改道排水,可谈何容易,大水还是冲出了一道水沟,向南流去。一天下来,水泥场的水面上漂了一层厚厚的杂物、树枝、烂鞋、烂衣服。村里组织人打捞,整整装了几架子车才运走。
又过了几天,水变清了,正当我们准备去水里玩时,晚上又下了一场大雨。电闪雷鸣,大雨夹杂着一道道电光、大雨铺天盖地而来。雨太大了,把街道上人们刚用铁锹修好的路,又冲出了一条条深沟。一声炸雷过后,村头不远处的一棵树被拦腰折断。雷声、闪电加着大风,用天昏地暗来形容一点也不过分。
第二天,水泥场里的水又满了,水面上的树枝杂物不比上次少。我心里暗暗抱怨,想去游泳的事又泡汤了,看来没三四天是玩不成了。
我们一伙孩子聚在一起,又怨天又骂地,一次次的玩耍都被这雨水搅黄了。
我真不明白,那时候怎么有那么多雨,三天两头地下,好多人的屋子都漏雨了,有些土墙都塌了。听说村东头三哥家的猪窝被暴雨冲塌,压死了一头老母猪和七八只小猪崽。有时我想,多亏村里有这个水泥场,不然不知要冲毁多少良田、毁坏多少房屋。
记得有一年冬天,村里组织人员,用泵把水泥场里剩下的不多的水抽干,把沉积的污泥全部挖出来,用架子车一车车运走。听队长二爸说,那厚厚的污泥,整整挖了一个星期才见到原来的池底。二爸还说:“如果不挖,再有三两年就会被淤满了。”
时过境迁,党的惠民政策普及到千家万户,农民受益了。天仿佛更蓝了,地更绿了,就连村口的大皂角树也似乎更茂盛了。街道打成了水泥路面,水泥路像电网一样连接着各村,农户门前的路灯,像站岗的士兵,不分昼夜地矗立着。家家户户门前的花坛里,各种花草竞相开放。村头的休闲广场安装了各种健身器材,还建了篮球场、乒乓球台。真是天变了、地变了,人们的精神状态一下子也变了。
村里昔日被村民叫做水泥场的地方,也一下子变了大样。
据说村里争取到几十万政府资金,搞了排涝引水工程,把村里的水集中起来,彻底改造了过去的“水泥场”。工程挖深了原来的水泥沟,建起了新的排水抗涝系统,把周围几个村连在一起,采取了新的措施和方案。
经过几个月的辛勤努力,一个崭新的设施出现在眼前:渠面用楼板覆盖,周围用铁网围着,渠边还栽上了花花草草,面貌焕然一新。现在不知怎么回事,雨水少了,过去那种三天一小场、五天一大场的大雨少了,连阴雨更是少见。去年天气干旱,给农作物造成了巨大损失,这谁也没办法。
记得前年,这水泥场的宏大工程刚修好,交工后不久,天下了一场大雨,中雨夹着大雨下了几天几夜,好像老天爷要检验这项工程似的。农人们看着,有的打着伞观望,村里的领导也来检查。只见水流潺潺,有条不紊地流淌、排放,没有积水、堵水的现象。说实话,这要是在过去,还不知会出现什么情况,要遭受多大的灾害。
还记得有一年大雨过后,山水下来,洪水卷着杂物冲进了一户住地窖的人家。地窖里放着几袋糊口的粮食,还有一头牛和一个牛犊,情况万分紧急。生产队长敲响铃召集人抢险,农人们拿着铁锹改水道,可水太大了,改走的水微不足道。大家又抢运粮食、衣物,又拉牛,最后人多了,终于改出一条水道,狂奔而来的水退了,这户人家才得救。而那水泥场,早就被山洪夹带的泥沙和杂物灌满了。
后来听父亲说,那年是历史上发水最大的一年,也是农人损失最多的一年。说真的,每年冬天或春天,村里总要抽人挖运一次水泥场上的於泥,不然当年就容纳不下那么多水。用现在的话说:“水泥场,是那个年代农人的救命场。”
夜幕降临,我站在村头的水泥场边,思绪万千。看着这风景如画的场景,看着改造好的水泥场,再细细打量,两边的风景树在夜幕下格外醒目,树叶随着微微的夏风轻轻摇摆。一对叫不上名字的小鸟在夜幕下欢叫,一只小狗吐着长长的舌头,在水泥场边左顾右盼。我不由自主地拿起手机,拍下了这难得的镜头。
不一会儿,手机响了,是老伴打来的,她叫我回去吃晚饭。我望着这让人恋恋不舍的水泥场,慢慢向家里走去。
涝池也罢,水泥场也罢,反正国家花钱建好了,等待着农人们受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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