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江山·见证】【星月】野菜马齿笕(散文)
婆婆菜园子里,大片大片的马齿笕伏地铺散,有的开着黄花,有点含着花苞,还有的露出小米粒样的黑色种子,一株株高昂着头颅,一副傲娇的样子。我问婆婆:“这么好的食材,你们怎么不吃啊?竟然让它长老了,怪可惜的。”她说:“这东西,现在猪都不吃了,人谁还吃啊。”
我扑哧乐了,感到现在这小日过的,真是让人羡慕!心想:要是我在老家生活,非得把这些马齿苋拾掇明白,去掉一个最高分,再去掉一个最低分,掐头去尾,嫩尖儿凉拌,中段儿做馅,老梗子焯水后炒着吃或者用面糊裹了摊成煎饼,保准能凑出一桌子花样来。
小时候最喜欢吃妈妈做的马齿笕煎饼。记得有一年,村里流行一种传染病叫做肿痄腮(医学叫做流行性腮腺炎)。全村几十个孩子都肿,我也没逃掉。小孩子们个个都是歪着个脖子,那个疼啊,疼得张不开嘴,不能吃饭,尤其是吃点酸的、甜的等刺激性的食物更是疼得厉害。村医说:“这病得养,只要没有合并症就得耗着。”可是母亲急啊,生怕有个好歹。后来听村里的老人们说:马齿笕抗病毒,能消炎利湿又消肿。于是母亲就去到处寻马齿笕。那个时候,马齿笕虽是绝对的野菜,但是它们总是长在村子里专门有人看管的菜园子里,黄瓜架下,豆角棚里,西瓜秧的草丛里等地方。在计划经济年代,买东西得有票。比如:布票,肉票,粮票,油票,糖票等等。在农村,吃菜虽然不要票,但得按照家里的人口数或父母下地干活所挣的工分数分菜,分粮食,个人不得去菜园子随便摘菜。那时候,父亲属于吃商品粮的人,不挣工分。作为教师的母亲站一天讲台也就最多给2分。比起别的全劳力家庭,少得可伶又可伶。哪有粮食吃啊!更别说吃菜了。
“他大叔,我家孩子肿痄腮了,想薅一把马齿笕,您高抬贵手。”
“都是自家人,不要说这种客气话。今个已经来了几拨人了,都是说给孩子吃的,你过来看看还有没?”看园子的大叔嘱咐着,让母亲进去。
母亲千恩万谢进了菜园子。可是她找遍菜畦明眼的地方也没有几棵马齿笕。她不甘心,就去草丛里,水沟里找,终于在一些不起眼的地方找到一些瘦小的,细细的马齿笕。就算是这样,母亲也宝贝似的拿回家。
回到家里,母亲将马齿笕一分为三。一是头上开花或者带籽粒的部分捣碎和鸡蛋清搅和在一起,用纱布包裹起来,给我贴在患处,每日更换。几天之后,耳后竟然消肿了,感觉也不那么疼了,慢慢地又恢复了往日的欢笑。二是中间皮肉新鲜的部分,淘洗干净,拌上盐和葱花,一层一层撒在面皮上,在铁锅里炕成焦黄的千层饼,然后再切开一块一块地让我们姊妹慢慢享用,那真是人间美味。最后就是马齿笕后面的根部,则是洗净放在锅里熬成水或做成疙瘩汤让我们喝,一是预防,一是治病。这个时期要是在村子里转转,整个村子都弥散着浓浓的马齿笕的酸味道。
其实,在旧日的农村,马齿苋这东西浑身都是宝,在《本草纲目》和《千金要方》里都有记载。除了能当菜吃、做偏方,还有不少实用处。
其实,在农村,马齿笕一旦开花,立马失去它一大部分的价值。最起码不能吃了,加上它的花很小,一朵一朵地黄色,属于细碎的那种,单棵看上去都很不起眼,别看它满地蒲扇着生长。可是,它生命力强,天生自带抗病虫害,所以现在一些城市公园,一片一片用马齿笕妆点着城市的绿地,简直是另一种美。你看现在的公园里有大叶型的,小叶型的,有圆形的,还有长条形的马齿笕,叶片肥厚,花色鲜亮,清晨太阳出来时,朵朵黄花娇翠欲滴,煞是好看。要是在雨后,更是晶莹剔透。可是,到了傍晚,它们就会收起娇艳,蕴含魅力,低到尘埃。
要说这东西倒也实在,你说它尊贵吧,它确实。当病毒来袭时有一定的药用价值,当饥饿时又能当饭救人一命。你说它不被人珍惜吧,也确实,现在日子好了却被当作公园里的草观赏。
唉!不管别人怎么看吧,马齿笕都还是挺坚强的。季节到了该开花时开花,该结果时结果,就像我们普通人一样,有时是别人眼里的宝,有时是不值一提的草。要我说:只要你守住自己的本分,哪块地里都能扎下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