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江山·见证】【云水】苍耳,天涯海角处处家(散文)
“不大不大浑身净棒,不点不点浑身净眼。”这是小时候母亲给出的谜语,是两个常见的东西,一个是苍耳,一个是顶针。顶针常见的,戴在母亲纤美的手指上,因为做针线活太多吧,因此顶针也被磨得闪闪亮亮的,戴在母亲指间,给人一种亲切又温暖的感觉。
因此,每次见到,都是格外欢喜的,大概因为那时母亲经常用的缘故吧。而,苍耳,长在野外,最是平常不过,从翠绿到变得褐黄,满身的刺耳,好似一只小刺猬呢,并不招人喜欢,甚至有些稍稍讨厌的?但也不陌生,也是常见的。
还有一首儿歌:“小苍耳,骑白马,没腿也能走天下。告别妈妈和故乡,快到远方去安家……”小时候喜欢经常唱,还记得天空飘着雪花,我穿着一身紫红色的衣裤,那是母亲给我亲手做的。母亲手巧,在我们连队里那是数一数二的。
总是喜欢边口里含着一块水果糖,一边用舌尖抵着甜丝丝的一缕缕的水果香,随着唾液在口里翻涌着,就大声唱着儿歌,脚下也不会闲着,不是跳着舞就是转着圈,头扬起,望着漫天的雪花,心里异常的快乐。
那时,已经冬天了,还是忘不了苍耳。因为,夜晚,因为下雪,天气很冷,夜晚的东北夜空,没有下雪时,天空晴朗,许多星星布满了天空,而下雪时,漫天雪花,好似蝴蝶好似小小的精灵在天空与大地间飞舞着,尤其快乐。
小孩子虽然喜欢贪玩,但是,白天可以,到了晚上,母亲就不会同意我们出去玩的,若要去,也是在门口附近玩一会,就赶紧回家。
于是,母亲经常的出一些谜语,让我和哥哥们来猜。
母亲先是在炒锅里炒出一簸箕葵花籽来,也就是瓜子。这在我们那里最不缺,母亲每年都会在春天时多种一些葵花的,以便冬季里,有很多瓜子给我们兄妹几个吃呢。
母亲将葵花籽炒熟后,簸箕簸几下,将瓜子簸得凉些,再给我们兄妹分,每次,我的一份都要多出来很多的。然后,母亲坐在火炕上忙针线,边忙边给我们讲故事,或是,出一些谜语。
寒冬,雪花在窗外飞扬,母亲弯着腰在火炉上忙碌着。火炉的炉膛里,大块的木头柈子哔哔啪啪,爆着火花,好似愉快地在歌唱。而窗外,一片片雪花落在院子里,木柈子上,屋顶上,树木上,很快整个世界都被雪白覆盖住,圣洁又富有诗意的东北大地,我儿时的家就在林海雪原深处。
寒冷的夜晚,外面在下着雪,西北风呼啸着,雪花飞扬,滴水成冰,室外零下三十几度,而,室内,却很暖和,火炉,火墙,还有火炕,围着母亲,一个个好似燕巢里的小燕儿,乖巧又听话。
母亲就说了那一条谜语,当然,初次母亲出着谜语,并不知道谜底,胡乱猜的好多,最后才猜到苍耳和顶针的。
接着母亲再给我们出一条谜语:“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母亲说要打两味中药名的,自然猜来猜去,绞尽脑汁,也猜不出来,最后还是母亲说了出来。谜底一味是知母,一味就是我们熟悉的苍耳。
最后才恍然大悟说:可不是嘛,就是,就是。于是纷纷抢着说:我猜到了是知母和苍耳。母亲说这“高堂明镜”不就是指的是照见之物,与“知母”的“知”字遥相呼应呢,而,那“悲白发”又是什么?自然就是苍耳,何况这苍耳生长在荒山野岭草丛灌木里,无人问津,当然暗含着悲凉之意的。
说起苍耳,母亲就说,看着很平常的苍耳,甚至不被待见,总是将它归入薋葹一类的恶草。
其实它是一味药材的,对人们也是有益处的,不然就不会在谜语里强调说谜底是打两味药材了不是?
其实苍耳,还有一些别名的:虱马头,老苍子,道人头,刺八裸,苍浪子。每个听起来都动听,都别致,里面好似都会有一个动听的故事吧。
说来,苍耳,它的全草果实也就是苍耳子都可以入药的,别说,它的功效也是了得的呢,它不仅有祛风寒,除湿功效,还有通鼻窍,止痛止痒的功效的。
外面飘着雪花,北风呼啸着,肆虐的好似猛兽在嚎叫似的。而,屋子里,却温暖如春,明亮的灯光下,照着母亲一张美丽的脸儿,白净的脸儿,粉红的脸颊,水灵灵的眼睛里含着温柔与慈祥。母亲的话语总是轻柔的好似一弯春天的溪水,潺潺,舒缓地流淌在山间溪谷里,让我感到温暖又舒适。
尤其是,讲到了苍耳,母亲就找出了那册《诗经》来,经常的,母亲读她一直喜欢的那本《诗经》里的诗句。母亲的声音轻柔又婉转,好似美丽的莺儿从山林间传出来的清脆的歌唱,只听到:“采采卷耳,不盈顷筐。嗟我怀人,置彼周行。陟彼崔嵬,我马虺隤……”
是的,这是一首写苍耳的诗。那么,苍耳还是美的,不然咋又会老早被人吟咏成了诗句,又被人收入美丽的《诗经》里呢。
母亲说,人的适应能力还是很强的,苍耳也一样的,看看人儿,别看生在南方或是北方,天南地北的,却说不会在哪里生活。就像我和你们的爸爸吧,我们都生在关内,却,怎么也想不到来到了东北,在一望无际的北大荒住下去,生活下去的,而且呀,越来越适应这里的环境,也越来越适合这里的生活了呢。
那么,想想吧,一粒苍耳,没有腿也没有翅膀,它们却不气馁的,也不灰心丧气。它会借助人或是鸟儿小动物什么的,随意带去什么不同的地方,也不择贫瘠,也不嫌山林还是草原或是其它什么地方,只要有土壤有雨水,它们就会生根发芽快快乐乐生长起来。
那么,苍耳到底又是咋来到我们这里的呢?母亲就会讲起一段段小故事的,说:相传呀,还是古时候呢,有中原人很勤劳的,他天天在牧羊的,有一次就赶着羊入蜀,那些想去远方的苍耳,不用说,自然就抓住了这一机会,一粒粒好事伸出的小手,抓住了羊毛儿,悄悄的就附在羊身上,于是,一路就流入中原,怨不得人们总是喜欢叫它们“羊带来”。因为,又看到,苍耳呀,果实上的尖刺前端带着小钩,支棱的模样,因此,又被人们称为“道人头”。
说起苍耳可以医病,也是有故事的,说明朝时,黄河两岸有村子,一个河东村,还有一个河西村。也不知什么缘故,又一年,这河西村的人都患有鼻塞之病。
说来也是奇怪,当白天劳动时鼻塞减轻,可是,每到了夜晚,这病症就会加重,若是天气变得寒冷了,那么,症状就更加的重,搞得人们经常头疼头昏,什么活也做不得,直接影响到了日常生活。
村里有个郎中说,这种病俗称“囔囔鼻”,不是不可以治愈,只需要苍耳这味药,就可以药到病除了。这一说到苍耳,人们都知道,咱们河西没有,但是河东到处都有,可是,一条河隔断了河西河东,河水湍急,且又无船可渡。偏偏河西人日子过得也不算富裕,出不起钱,要去铺子里买,咋办?
寻思来寻思去,大家一致将眼光落在了两条黑狗身上,两条黑狗是母子,平时总是在一起的,母子相依为命,日子过得蛮快乐的。
村民示意狗妈妈游过河去,在河东的野地里打个滚再游回来,就大功告成了,到那时候,都感激你的好嘞。于是,人们就将黑狗妈妈带到了激流翻滚的河边,狗妈妈想也没想,就跳到了河里。没想到小黑狗也跳到了河水里。母子俩奋力游向对岸。到了对岸,母子俩在野地里撒欢打滚的,弄了一身的苍耳子,很快就返程了。没想到忽然浓云密布,电闪雷鸣,暴雨倾盆,河里泛滥,不断有巨浪掀起,打在游在水里的狗妈妈和狗崽崽身上。就当快到岸边时,几个巨浪的击打,加上水的来势实在凶猛,小狗没有力气了,眼见着要向河底沉去,狗妈妈见此情景,立刻,用头使劲一顶,把狗崽崽顶到岸边,人们用手一拉,狗崽崽上了岸。此时,一个接一个的大浪打来,狗妈妈沉入了河底……
以后的事儿不用说,想必也能猜出来发生了什么了吧。最想说的是,从此,河西的苍耳长势很好,人们的疾病也都早已得到了治愈,从此人们再也不担心鼻炎这一疾病了。
母亲讲着苍耳的药用没几天,邻居六奶奶的就来母亲这里找偏方,说是她的大孙子梁子,天一冷就总是流鼻涕,呼吸困难。这不正在谈着女朋友嘞,也不敢去经常约会了,担心被女朋友见了,流鼻涕淌眼泪的成个什么?岂不是遭嫌弃,该成了的姻缘,也成不了了。母亲听了,就说:“莫要急,六奶奶呀,我这里还真是有个好方子的。准保让梁子药到病除,不影响工作也不影响谈恋爱呢。”于是,母亲就将苍耳治疗鼻炎的方子说给了六奶奶,说呀:用炮制过的苍耳子5-10g,加水,然后,煮沸10分钟,之后,放温,就可以用了,蘸棉签轻涂鼻腔。但是,一定记住了,每日1次。
六奶奶赶紧回去,急着给她的宝贝孙子梁子去用了,自然,效果不错,一段时间后,讨厌的鼻炎就好了。真如母亲说的那样,工作没耽误,爱情也没有耽误,而且,明年就能吃上梁子和女友他们的喜糖了。
六奶奶带着糖果领着梁子来感谢母亲,母亲说啥也不要六奶奶的糖果,可是,六奶奶就当是提前吃梁子的喜糖吧,梁子若不是你给了好偏方,还不知咋样嘞?病指不定发展成啥样,女朋友还不和他吹了呀?天天的鼻涕邋遢,脏兮兮的不利索,气也喘不上来,这鼻炎虽说小病,可是很拖累人的,谁也不愿意嫁给一位病病歪歪的小伙子。
或许,就是从那时起吧,我对苍耳有了新的认识,感觉天地造物,都有其好的一面的,并不是一无是处的呢。何况小小苍耳,不择地势,处处为家,还是蛮可爱的。于是,每次想起苍耳,我就想起母亲读的那首《诗经》里的那首诗:“采采卷耳,不盈顷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