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丹枫】山乡采药人(小说)
山乡采药人
昨天在公社住了一宿。今天一早就前往牛角寨,去完成我的采访任务。
曙光初现。四周的田野,在蒙蒙的晨雾中若隐若现。望远处,迷迷茫茫,一片朦胧,仿佛置身于无边的雾海,虚幻的迷宫;唯一踏实的是脚下的这条路,它分明地展现在我眼前,一直将我引向远方。除此以外,就只有那深秋季节里的寒凉的风了。它们不时吹送过来一阵阵成熟了的稻谷的清香,仿佛在告诉我:又是一个美好的丰收季节。
天,愈来愈亮了。随着晨雾的消散,我也由田垅进入山岙,开始行进在一条坎坷曲折的林间小路中。这时,稻谷的清香消失了,但空气中却又飘溢着另一种淡淡的,带着一丝甜味儿的香味,使人吸了感到格外舒畅。我抬眼四望,只见近处远处,这儿那儿,浓绿的枝叶间挂满了一嘟噜一嘟噜大大小小的野果子。有橘红的山楂,麻黄的藤梨,碧绿的猫儿眼,乌紫的糯米果,念珠般的珍妃籽……组成了另一个美妙的自然界的丰收图。
忽然,我似乎在前面那刀削斧劈的悬崖上,看到了一个晃动的人影。
我蓦地一惊,连忙揩拭一下眼睛,仔细再看:不错,是有一个人影。他时而像壁虎般紧贴着岩壁慢慢移动,时而又像飞鸟般轻捷地从这一处岩缝跳到另一处岩缝……他是谁呢?是基干民兵在练习爬崖?还是登山队员在练习攀登?抑或是地质堪探人员在采集标本?然而,我往他的四周仔细搜视,却再也寻找不到第二个人影。他究竟是谁呢?在这四顾无人的荒野之中,独自一人攀登悬崖,实在太危险了!我不觉用双手卷着喇叭筒向他招呼:
“喂!喂——”
没有回答,只有从四周的山谷里传来一阵低沉的回声。
我正准备开口再喊,却见他一个失手,从悬崖上笔直地摔下来……
“啊!”我怕看那接下来的惨象,伸手蒙住了眼睛。
然而,等我把手从眼睛上移开时,却见他并未掉下悬崖,而是奇迹般地挂在半空中,像荡秋千似地荡来荡去……
我伸手一抹脸上的冷汗,急忙拔脚往前飞奔,寻找攀登悬崖的路。
我用尽了吃奶的力气,呼哧呼哧地爬到悬崖顶上,只见一棵碗口粗的大茶梓树干上拴着一根绳子,绳子的另一头垂往崖下,绷得紧紧地,把树干都拉弯了。
我连气也顾不得喘一口,抓住绳子就往上拉。
然而我刚拉两下,崖下就传来一阵严厉的喊叫:“谁在上面?不要拉!不要拉!”
没有办法,我只好停手,在树旁的一块石头上坐下,等着要看一个究竟,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怪人?
过了好一会儿,伴随着一阵呼哧呼哧的喘气声,崖岩边露出一头黑发;紧接着是一张晒黑了的脸;最后,一位三十多岁,腰扎罗丝手巾,脚凳爬山草鞋,高大魁梧的汉子站立在了我的面前。
“你,这是……”我惊诧地站了起来。
“采药。”
“采药?可是这也太危险了。”我这才发现他的背上还背着一个药篓。
“没事,我有保险带。”他说。
原来那根绳子的另一端系在他的腰上,就是他的保险带。
他说着解下扎腰的罗丝手巾,揩一揩满头的大汗,又从药篓里拿出一枝药草,炫耀说:“你看!刚采了一枝石灵芝。”
我接过那枝草药看了一下,只见它短短三四寸的茎干上,生长着四五片肥厚的绿叶,拱托着一球似花非花,似果非果的紫色肉球。除了没长剌以外,就与公园里的仙人球差不多,也不见得有什么奇异。便说:“为了这么一捰草,也值得去冒那么大的险?”
“什么?草?看你说的!”他一把将药草从我的手里夺回去,生气地说:“你别小看一棵草,有时候它能救人一命。这石灵芝虽没有传说中的灵芝草起死回生的妙用,却也是一种罕见的贵重药材,能医治很多种疾病……”
“你就是刘医生?”我蓦然醒悟,他应该就是我这次前来采访的对象——刘春杨医生。
刘春杨以前是市医院的一名中医,五年前因为成分不好,是地主出身,被下放到这里来劳动改造。但刘春杨却由此研究上了草药,劳动之余,常常上山去采集草药,使用草药为乡亲们医治疾病,成为了山里有名的草药郎中……
“你是县报的记者?唔,我以为你要半上午才能到,没想到你还来得这么早。”
刘春杨说。
“不早了,看你都采满一篓药了。”我说。
“现在正是采集药材的黄金季节。我得抓紧时机,多采集一些草药呀。“他说。
“你不是解放了吗,怎么还不回市医院去?”我有一点好奇地问。
“过几天就回去。只不过在回去之前我还得做好交接工作,为我的徒弟多贮存一些药材。”他说。
“徒弟?你还在这里传授了徒弟?”我惊讶地说。
“当然,山里有这么多人家,没有一个医生怎么行?对了,他今天也与大家一起来采药了。等一等!让我招呼一下他们。”刘春杨笑着说。
“他们?”我诧异了,因为在这之前我曾仔细观察过,这悬崖四周,除了他以外,就再也寻找不到第二个人影。
刘春杨也不答话,诡谲地一笑,转身用手卷着喇叭,向着四周的群山呼喊起来:
“喔嗬——喂……”
过了片刻,从四周的山谷中,丛林里,也响起了一声声“喔嗬——喂……”的回答声。那一声声响亮有力的号子,似春雷轰鸣般冲上云层,震动山谷,久久地在四周回响,把草丛中的几只山鸡惊吓得扑愣愣展翅飞了出来。
又过了片刻,从四周茂密、深邃、寂无人迹的丛林里,忽然又神话般地走出一个个背着药篓的采药人,给这霞光映照下的群山,增添了无限生机。
“他们都是你的徒弟?”我问。
“不,只有穿蓝衫的那个后生是我的徒弟。另外几个,都是前来帮忙采药的老农。”他回答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