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晓荷】邻居(微小说)
范远山走进自己单元楼的楼道,上到四楼,发现对面邻居的门口放着一份外卖,他仅仅瞅了一眼,就开门进到自己的房间。
他住进玉洲市花园小区已经一年了,可是对面的邻居长什么样他一次也没见过,租房子的时候,房东告诉他,对面住的是一位中年单身男子,在一家厂子上班,每天都上夜班,房东在这里住了将近十年,也就见过对面这位邻居二三面。但是,人挺好,这么多年没听说过他与小区的人发生过矛盾。
范远山感觉对面的这位邻居挺神秘,这种想法只是在他脑子里一闪而过,毕竟他因工作原因才来到这座城市一年,找了这个小区租了套房,或许那天公司又会通知他到另一座城市开展业务,那时他又要搬家。
在这里住了一年,虽然平日大家各自忙碌,范远山还是结识了花园小区里不少人,平日在小区遇到,也都热情地打声招呼,俨然像小区的老住户一般,唯独这位和他住得最近的邻居,他始终没有机会见到。其实,这也不影响什么,非亲非故,过自己的日子,虽是邻居,毕竟大家都是匆匆过客,没有缘分认识也在常理之中。可是,这一年来,范远山还是第一次看到邻居叫的外卖被放在了门口。
范远山打开电视,调到央视新闻频道,电视里《午间新闻》正播着一条社会新闻。范远山停下来认真看这条新闻:说的是南京市的一位小伙,晚上在大街上遇到个醉酒老人骑车摔倒受伤,他主动上前扶起老人,将其搀至路边,并引导周围车辆从旁边绕行,避免对他造成二次伤害。结果,老人却误以为是小伙将他撞倒,指责小伙为肇事者。后交警赶到现场调取了监控,确认小伙是被冤枉的。
尽管在网络上关于“扶与不扶”的话题被炒的火热,网民众说纷纭,各执己见。但是,在范远山眼里,这样的新闻已经不能算作新闻了,因为,在十年前,范远山作为被救助者,经历过这样的事。因此,他认为当有人遇到类似的情况时,应该上前扶一把,毕竟每个人的生命只有一次,就像十年前他突然晕倒在路边的那次……
十年前,范远山还在奉城工作。那天中午,范远山走到一个超市门口时,不知道什么原因,他突然感到一阵眩晕,身子一软瘫倒在地上。此时这条路上的行人并不多,看到的行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有的看了一眼继续赶路,有的停下来想弄清楚发生了什么。这时,一个背双肩包的男子正好从这里路过,他看到有人昏倒在路上,毫不犹豫地上前蹲下查看情况。男子推了推范远山,又喊了两声,见范远山没有丝毫反应。这时,超市的老板也来到跟前,男子叫超市老板和他一起,把昏倒的范远山抬到路边阴凉处,男子掏出手机拨打了120电话,直到救护车把范远山拉走,背包的男子才离开现场。后来,范远山被抢救了过来,他才得知自己当时突发严重的低血糖,导致的昏倒,若不是救治及时,情况还是非常危险的。为此,范远山出院后专程来到这个超市,向超市的老板当面致谢。老板告诉他,当时救他的还有一个男子,是男子打的救助电话。范远山向超市老板询问男子的情况,超市老板摇摇头,说不认识这个男子,看男子的衣着和背着的双肩包,像是个游客。但是,超市老板告诉范远山,当时这名男子打电话时,他看到男子的右手小拇指少了一截,手背上还有个圆形的纹身图案。范远山尝试着找到这位救自己的男子,可是,仅凭这个特征,茫茫人海,如大海捞针。
男子的这个特征,范远山刻在了脑子里,他希望有一天,他能与这位曾经救助过他的男子不期而遇,他一定要当面向他表示感谢。
范远山关了电视,他下午约了客户,要到洛浦县去见客户。当他走出房门,对面邻居门口的外卖还在那里,“也许是邻居睡着忘了。”范远山给邻居找了个没取走外卖的理由,并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等到他奔波了一下午,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房子,他发现,邻居的外卖依然在门口放着,丝毫没有被人动过的痕迹。范远山心想:“这人肯定睡过了头,把外卖的事忘得一干二净,晚上上夜班时出门肯定能看到。”于是,范远山开门进屋,简单地洗漱了一下,一头倒在床上呼呼大睡。
手机的闹钟铃声把范远山吵醒,天已大亮。睡了一晚,范远山又恢复到满血状态,他扭动了几下身体,算是做了晨练,胡乱往嘴里塞了两片面包,拿起包准备去公司。他打开房门,下意识地往对面邻居门前扫了一眼,外卖还在那里。
“什么情况?”范远山脑子里闪现出一个问号。原本着急出门的他,此时放缓了下楼的脚步,他边下楼边回忆着,从昨天中午,到今天早上,时间过去了18个小时,如果说昨天下午邻居睡过了头,忘记了自己点的外卖的事,可是晚上他要上夜班的,应该可以看到外卖,但他为什么还是没拿走呢?范远山脑子里快速搜索着,邻居没及时取走外卖的事情,以前也有,但从没超过半天时间,他在这里住了一年,像这种情况还是第一次遇到。
范远山来到楼下,他抬头看了看四楼邻居家的窗户,紧闭着。范远山心里顿生疑云,难道邻居不在家?不对,不在家点外卖干什么?范远山马上否定了自己的猜测,他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他认为这种反常情况肯定有问题。
原本去公司的范远山决定到小区的物业。路上,范远山想如果自己的判断错了呢?但他又想到自己十年前的经历,他觉得即使错了也应该把事情搞清楚。来到物业,他把遇到的情况报告给物业。小区物业的马主任听了范远山的报告,不敢耽搁,立即和范远山一起来到邻居房子门口。马主任掏出手机拨打邻居的电话,隐约听到房子里有电话响铃的声音,马主任敲门,屋子里却没有回应。马主任感觉情况不妙,他马上报了警。
街道派出所的民警赶来了,在了解情况后,决定找开锁公司把门打开。
邻居家的房门终于被打开了。马主任和民警进到屋里,他们在房子的卫生间里,发现一名男子趴在地上,呼吸微弱,已经无法动弹。这名男子,正是范远山的邻居。
马主任立即拨打了120电话。在确认男子还可以被移动后,大家决定把男子先背下楼,等救护车一到,为抢救争取更多的时间。
范远山对马主任说:“我是他邻居,我来背他下楼。”
大家七手八脚把男子扶到范远山的背上,范远山双手紧紧托住男子的大腿,男子的双手搭在范远山的肩膀上自然垂放在前面,众人在两边帮衬着,一起往楼下走。
楼下响起救护车的鸣叫。范远山背着男子下楼,他集中精力注意着脚下的楼梯,生怕一脚踩空,摔到男子。快到一楼的时候,范远山不经意一瞥,发现男子垂在他胸前摆动的右手,小拇指少了一截,范远山心里猛地一惊,他忙再看男子的右手手背,上面清晰地纹着一个圆形纹身。范远山突然感觉自己浑身的血液一起往头上涌,他是怎么来到救护车跟前,把男子放到担架上,他竟然浑然不觉,直到救护车鸣着笛开走,他一下坐在路边的路沿石上。
范远山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回忆着自己背男子时看到的那只在自己眼前晃动的右手,没有错,就是这只手,这只让他寻找了十年的手,竟然在这里与他以这样的方式不期而遇了……
范远山突然脑子里想起一句话,是他曾经在一本书里看到的,那本书的书名他想不起来了,但那句话他记得很清楚:你只管善良,剩下的事交给上帝去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