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星月】发呆(随笔)
她坐在窗前,望着天上的云发呆,已经很久了。姿势始终未变,流云的形态却在无声中流转。
起初是两朵云,安安静静地相对悬浮,多像小时候一起玩沙子的那对双胞胎兄弟。可片刻的平和转瞬即逝,它们忽然散开、膨胀,边缘变得粗粝,继而相互逼近、碰撞、扭打,活像结了血海深仇的敌人,要拼个你死我活。她不忍再看,轻轻闭上了眼。
再睁开时,那对“兄弟”早已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七八朵小云挤挤挨挨地围着一朵大云,像母羊身边吃奶的羔子,又像母鸡领着雏鸡啄食,一派融融暖意。忽然间,那团轮廓又幻化成了人——年迈的母亲和七八个子女。方才的温馨荡然无存,他们吵嚷着、推搡着,为养老的琐事争执不休。老母亲被晾在一旁,身影显得格外多余,又格外孤独。
云,究竟是什么呢?
一阵敲门声将她拽回现实,是外卖到了。她已经好些天没做饭了。从前她是爱做饭的,哪怕并不擅长,也总想着变着花样学,做给自己吃,做给家人吃。她一直觉得,没有烟火气的家算不上家,没有开门时那抹笑脸相迎的住所,不过是间旅店。可现在——她摸了摸心口,像淬了冰。
心?云?对啊,心不就像这云吗?善变,且无常。
几口吃完外卖,将餐盒扔进垃圾桶,她又坐回窗前,继续看云。云的聚散让她想起了孙悟空。
孙悟空是谁?仅仅是《西游记》里那个神通广大的角色吗?他是斜月三星洞中菩提祖师的弟子。“斜月三星”,不正是“心”字的意象吗?原来,孙悟空本就是“心”的化身。
《楞严经》说心有七十二相,恰应了孙悟空的七十二变。人心的善变,本就瞬息万千。看人下菜碟,两面三刀,趋炎附势……这些词语,何尝不是人心的注脚?
孙悟空的金箍棒重一万三千五百斤,这数字也有来历。《黄帝八十一难经》记载:“人一日一夜,凡一万三千五百息”,说的是人体昼夜呼吸一万三千五百次,脉行周身五十周。如此说来,金箍棒象征的是“气”——可通天彻地,能缩成绣花针,不正是人的“气度”吗?五行山压住孙悟空,恰似世俗的“金木水火土”困住了那颗本可纵横天地的心。善恶本在一念之间,一念成佛,一念成魔。
所以有人气度不凡,如虚怀若谷,似宰相肚里能撑船;也有人心胸狭隘,如鼠肚鸡肠,总睚眦必报。
而修行,或许就是让这善变的心渐渐安稳,让狭隘的胸怀慢慢开阔的过程。这条路,总要历经九九八十一难,方能有所成。
她望着窗外的云,轻声自问:云,也在修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