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丁香·最美】买书记(江山散文) ——柴门笔记之那情那趣
关于买书,看到过很多人写的文章,基本上以淘书表达,鲜见以买书为题的。我之所以用买书两字,是觉得自己没有到淘书的境界。淘书的人多为正宗读书人,注重实用、收藏两价值,而且买到书时,有一种淘到金子般欣喜的心态。我也喜欢书,但都是抱着平常心,喜欢的就买,没有为了某种需要,到处去寻找。
虽然世代为农,但从小就厌烦锄头、柴刀、柴杠、犁耙这些物品,独喜欢书。上小学,有了属于自己的新书,一拿到,就爱不释手,找来旧报纸作书皮,小心翼翼、工工整整地把它们包好;二三年级时,认识不少字了,就到处找课外书看。外公偶尔来我家做客,书是随身带的,就常从他手中抢书看。有次看到他带来《林海雪原》,见我实在喜欢,老人家就与书主人说好,借我一个星期。那时候,非常非常想自己拥有这些书,可是没钱买。某次约了同村好同伴永杰,连着上山砍了好几担柴,挑到镇里卖,用卖了的钱,去镇供销社一角的书店,买了一本连环画,叫《大象记》,这成为我人生自己买的第一本书。到手后,视如珍宝,连弟弟妹妹都舍不得让他们看。
没钱买书,也没地方找书读。好在学校里有个小图书馆,图书馆里的书,多为小人书连环画,也有《金光大道》、《艳阳天》这些小说。这些书,是校长张英方组织师生们上山下地搞小秋收、采挖中草药逐年添置的。住在我家后门、高我二个年级的正武,是图书馆的管理员,借着这层关系,我是近水楼台先得月,一些新书我能抢先借到。后来我自己也成为管理员,负责图书借阅,有机会把图书馆里的大书小书,几乎读了个遍。上学、劳作之余,读课外书成了我最大的爱好,常是点着煤油灯夜读、捧着饭碗翻看。那时,看小说、连环画,绝对是比吃饭、睡觉重要的。
考上师专,迷茫了好一阵子。因为当时老师地位很低,觉得前途渺茫。同学们在一起,常议论说,以后找个城市户口的人做老婆都难。后来认命了,决心将来要做个好老师,就常跑新华书店,用节省下来的生活费,专挑教育学之类的书籍买。同学李兄本灼,是常陪着我去的,也买了不少这方面的书。大妹美双这时学会结草箩手艺,有时也会出去做点小买卖,赚来的钱全上交父母,父母常把她上交的钱,偷偷塞些给我,补助我读书。其实我用不到这些钱,因为师范类学校,国家给的补助,足够日常生活开销了。我把这些钱,全部用在买书上,除了教育类,还买文学类的书籍。那是文学大复兴的年代,许多人都抱有文学梦想,我也一样。班级里有个文学社,社长是我们的班长、诗人周兄学锋,我自然也加入,跟着凑个热闹。
当时文学复兴的重要标志之一,是文学刊物如雨后春笋般涌现。这些刊物,学校阅览室都有,但读得不过瘾,就常去邮局买《十月》、《收获》、《小说月报》、《小说选刊》、《散文》等刊物。去得多了,与邮政柜台里的营业员们,都混得很熟。当年邮政局斜对面有个书报亭,我也是这里的常客,结果弄出一段奇缘来。有天我在书报亭买杂志,边上有个小子与我聊上了,互相通报姓名,知道他也是白水洋人,算是老乡。最后鬼使神差似的,我竟斗胆跟着去他家作客,在他家吃饭,当晚还住在他家。不过与此人自此一别,便无联系,十四、五年未有相遇。在浙江日报记者站当站长时,在市里印发的电话本里,发现台州电厂有个领导叫朱东临,觉得这名字好熟悉,突然想起,当年书报亭相遇的小子,就是这名字呀,莫非此朱东临就是那朱东临?心里虽这样想,却也不敢冒然相认。几年后在台州晚报做总编时,忽有一天,我的副手才女王寒,领着一高高大大的人来到我办公室。一坐下,此人便大着嗓门,打我一拳,骂骂咧咧。王寒介绍,这人是台州发电厂的朱东临,也正是当年那个朱东临。一番交谈后得知,他也是在市里印发的电话本里,看到我的名字,感觉我就是当年师专读书的哪个傻小子,经向王寒打听后,得以证实。
与朱东临的感情,又纯又真。两人相见,自有说不完的话。从交谈中得知,当年的朱东临,是电厂码头卸煤机司机,因为勤奋好学,从电厂最苦最累的岗位干起,逐步走上领导岗位。难怪当年他就如此喜欢逛书报亭。几年后,他从台州电厂,升任省能源集团领导,依然勤奋好学,人称“老牛”,“老牛”这一名声,甚至比他本名还大。与他这番传奇,让我对人生间的缘份,深信不疑。
在多年工作中,我养成了把每一天每一事做得最好的习惯。今年上半年台州学院广文书院请我去给学弟学妹们讲人生,我就是以追求极致、创造卓越为题,阐述了自己这一人生实践、感悟。从业新闻后,知道自己半路出家,便逛买新闻理论书籍补充营养,立志做一个优秀的新闻人。每次出差,商场、公园、景点可以不去,但书店是必去的地方,这些年出版的新闻类书籍,可说所见就买。在北京挂职工作时,周末闲着,就一个人呆在北京图书大厦找书。因此,新闻类的书箱,买了不少。离开岗位前夕,我把这些书全部送给广电的方人杰、报社的黄元杰两杰,希望这些书,能帮助他们更加杰出。
从业新闻,但对文学的爱好,一如继往。认为新闻这一职业是一时的、应景的,而文学是长久的、自己的。记得当时列过一串书单,分中外文学名著、古典文学名著、中外名人传记几大系列,计划几年时间把它们买齐。一是想着自己退休以后可以慢读慢品,二是以后可传家,留给后人。在此过程中,感觉书是越来越贵,有点心疼。幸好那时流行打折书,常有人拿着书单上门推销。说是打折书,其实好多书装祯、纸张、印刷、校对都很不错,我想要的书,又基本都有,就经常向这些人订购。有个姓尹的大姐,什么名忘掉了,听她自己介绍是南京人,是个文学爱好者,发表过散文、小说。她手上的书都很有品质,也很讲诚信,有好书了,就会电话告诉我,或者邮寄书单过来,我在她手里买的书最多。有一年,很想买容斋笔记和王阳明的心学书籍,久等不着、久寻不见。与尹大姐说了,几个月后,她就给我寄来《容斋随笔》、《容斋续笔》等容斋笔记五部,以及《王文成公全书》。听她说,为这些书,她找了好几个出版社、10多个书商。很感激她的有心,这也成为我买书经历中,最接近淘书的一次。
说起淘书.广电的同事张兄广星算是一个。他爱读书书又善写书,出差也好、节假日也好,常逛街头书店、书摊。有次我们一起游临海紫阳街,走着走着,不见他踪影,我来回寻找,好不容易在一家书店里,看到他正在一堆书里翻找,竟然找出好几本,好像是鲁迅的孤本作品。有次他送我八十年代的一期台州文学期刊《括苍》,因为他在街头淘到这期刊物,发现其中有我的一篇散文,足见他淘书之认真。另一个朋友卢兄如平,是个官员,更是我眼中的淘书家、读书家、藏书家、学问家,他喜欢的书,会买齐不同的版本。他住的是跃层房子,其中一层全部成了书房,俨然一座小型图书馆。他平日里淘书又读书,博闻强记、学富五车,是台州著名的历史、地理、文化专家。我曾两次去他书房参观,感触颇深。
也有人称我为读书人,但从内心里,我不认可,只是一直把自己装成读书人。所以不管住哪,都要弄个书房出来。当年仙居工作时,分了一个10多平方不到的房间作宿舍,结婚时,特请人做了一排书柜作隔墙,前端作为客厅书房,后端住人。在临海洪池路报社宿舍,专门腾出一个小间作书房。在临海大洋自己造房时,特意把东灿最好的房间,设计成一个书房。椒江枫南的房子小,因为位处顶楼,就在阁楼里做了一个书房。临海云水山庄的房子,书房的面积比我住人的房间面积大,这么多年来买来的书,除了淘汰、送人外,都集中在这个书房里。早几日在整理书籍时,每一套、每一本,都好像清楚地记得当年购买时的情境,但面对每一本书,内心都很愧歉。因为这些书,其实都没有好好地读过,长久以来,不是我在看书,都是书在看我。不由感叹,这个世界上,并非只有书是书,山是书、水是书、石是书、花是书、草是书、人是书,万物皆是书,如果有心去读,当初何必要买这这么多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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