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江山·见证】【星月】童年初识愁滋味(散文)
都说女子是半边天,可是妈妈要是生病了,家里的整个天空就塌了。
妈妈病的很严重了,她整日恍恍惚惚地,把看到的幻影一遍一遍地唱着,讲着,絮絮叨叨地说个没完没了。一次,她居然拿着两把菜刀在客厅前的方桌上“啪啪啪”地剁着,说是要把坏人都砍掉,还要舅舅也陪伴着跪到方桌前,那种阵势真吓人。爸爸把周围方圆一带的名医请了一遍,没有人能医治妈妈的病,她依然神神叨叨的,胡言乱语。
那些日子,爸爸看着妈妈那非人的样子,无可奈何地痛哭流涕,俩弟弟也吓得嚎啕大哭,一家人沉浸在万般无奈的悲痛之中。病魔不仅仅折磨着妈妈,也把我们全家折磨得不成样子了。妈妈是感觉不到痛苦的,但是痛苦却深深地浸透了爸爸和孩子们的心。我们全家根本不知道什么时间到了吃饭的点了,爸爸坐在炕沿上涕泣着,弟弟也拉着妈妈的手哭泣着。我没有放声大哭,我强行把眼角的眼泪驳回去,滴在我的心里。我的心里千万次的问:妈妈为什么生病,为什么?
看着一家人悲痛的样子,我不能跟着哭泣,眼泪能起作用吗。家里已经狼藉一片,衣服都是脏兮兮的、皱巴巴的,炉火也灭了,锅碗瓢勺也都是凌乱的放着。那一刻,我似乎一下长大了许多。我悄悄地下到厨房,开始学做饭。也开始学洗一家人的衣服。
一天中午,我刷完锅碗,收拾了一盆子脏衣服去水池边洗。(那时全村没有自来水,洗衣服要到一个水池里去洗)中午骄阳似火,村里街道上静悄悄的,我端着一盆衣服来到了水池边。水池边没有一个人,我拿出衣服投到池水里浸湿,又拿出洗衣膏捏出一团涂抹在衣服上,“嗖”的一声,一条一尺多长的小青蛇从水里“哧溜”一声窜到了我沾湿的衣服上面,它动作敏捷的仰着左右摇摆的三角头,伸出粉红的舌头,顿时我的头发全竖起来了,恐惧笼罩了我,我顺手拽起湿衣服胡乱地丢入脸盆里,拔腿就往回跑,一路狂奔回到家里,我的心还在“通通通”跳着。那会不会是一条毒蛇呢,七步蛇可是最可怕的啊!后来,我再到水池边洗衣服,就去找邻居小伙伴一块去,再也不敢单独到水池边去了,我对蛇产生了恐惧的心理。
妈妈的病就像小青蛇一样,让我感到恐惧、害怕。
妈妈病得越来越严重。她不知道照顾自己了,不知道吃饭、不知道冷暖,有时恍惚恍惚得连衣服都不知道穿妥帖。
一天,妈妈只穿了一件短裤,光着身子跑出了家门,她一会儿哭,一会儿笑,一会儿爬到了一摞大大的砖堆顶上。爸爸拿着衣服去找妈妈,我和弟弟跟在后面。砖堆的周围已经围拢了好多看热闹的人,有的好心人在唉叹着,有的人在嘻嘻地笑着,而妈妈一会哭哭,一会笑笑,全然不理会。爸爸把上衣给妈妈披在了身上,拉她下来,可是妈妈又往更远的地方跑了。弟弟在后面呜呜地大哭,爸爸忧愁的样子已经累得憔悴不堪,我的眼泪悄悄地流着,我甚至不敢想象妈妈未来的结果。
妈妈精神失常的消息在整个村子里传开了。
我天天默不作声地来到学校,默默地坐到我的座位上,等待着老师上课。可是几个男孩子却经常大声地嚎叫着:“哎、哎,小丽的妈是个神经病。”每次听到男孩子嘲笑的喊叫声,我连头也没有抬起来,我的心像被剪刀剪碎了似的。我知道,我不能说什么,因为我的妈妈真的病了,任他们喊吧,任他们取乐吧。一次,他们的喊叫声居然被董老师听见了,老师狠狠地训斥了那几个男生。我心里万分感激老师,我的老师多么善良啊!老师不仅主持了正义,也维护了我的尊严。可是每当老师不在场的时候,几个男生又肆无忌惮地喊起来。那些昏天黑地的日子,唯独让我感到放松的时刻是认真的写作业,看到作业本上红红的对号和老师满意的微笑是我最大的欣慰。
妈妈的病情每时每刻也在揪着我的心。爸爸筹了一笔钱,带着妈妈和小弟弟去外地医院看病很长的一段时间了。那时候交通不方便,通讯也落后,我在家里一点儿也不了解妈妈的消息,我整日胡思乱想在为妈妈担忧。
一节数学课上,“砰”的一声,一截粉笔头不偏不倚投到我的脑门上,我猛一抬头,瞥见老师正用严厉的目光盯着我,疾言厉色地说:“小丽,说说老师刚才讲的是什么?”我的脸和脖子顷刻间热了,我战战兢兢地站起来,羞涩地躲开老师的目光,茫然地望着黑板,不知所措。我正在担心妈妈的病怎么样了,怎么能会专心致志地听课呢?
妈妈的这场病前后持续了两三年之久,我正上小学二三年级的时候,为妈妈的担忧时刻笼罩着我,家里没有了安全感。每当到了晚上,把门栓插上之后,我和弟弟会把小饭桌和所有的小板凳排成排堆到门后面,增加一道道防御墙。都说少年不识愁滋味,可是在我的童年已经深深饱受母亲生病带来的一切不可言说的苦痛。
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听说有个村子里的老太太会看这怪病,父亲带着妈妈再去求医,说来也神,妈妈这次竟然奇迹般地恢复了神志,渐渐地正常了,谢天谢地,我和弟弟又过上了正常的童年生活。
善良的人们啊,当你看到疯疯癫癫的病人后,千万不要嘲笑他的家人,他的家人已经十分痛苦了,病人连同他的家人一起承受着一场灾难啊,我们不能再给他们备受煎熬的心上撒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