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西风】玛代伍(散文)
在万博项事业部,玛代伍是老员工,他比我还早来四五年,我们又在一起工作了四年,玛代伍早适应中国人的管理制度和生活习惯,受中国人理念影响,玛代伍算当地员工的另类。当地人不攒钱,比如,一号发工资,二号一多半人不上班,工资花不完三号四号也不来上班。玛代伍聪明,自律能力强,他很少回家,工资一部分寄回去给妈妈,让妈妈给姐姐的孩子交学费。姐姐是得疟疾死的,那年,他妈妈得了疟疾,玛代伍速速回去把母亲送进医院,母亲还没出院,姐姐又得了疟疾,玛代伍向同事们借钱救姐姐,同事们在七拼八凑的过程中拖延了时间,钱打过去,玛代伍取了钱,在往家跑的途中,哥哥打电话说姐姐已经走了,姐姐走了,按常理,姐姐的孩子应该由姐夫抚养,可姐夫是当地人,当地人不按常理出牌。
近几年,全球经济萎缩,大小公司都不好生存,国际化公司实行精细化管理,裁编减员,玛代伍和奥戴迪都失业了,玛代伍经常给我打电话让我帮他找工作。
我向领导推荐了玛代伍。
玛代伍果然高兴,说明天就来,我琢磨着,他早上坐大巴,晚上才能到,于是第二天下午给玛代伍打电话,问他几点到,安排车接他,玛代伍说,还没走呢,他哥哥今天发工资,发了工资给他凑路费,明天走。
当地人的衣兜常比脸干净,我怎么没考虑到路费的事,一万五千宽扎的路费合人民币不到一百块钱,对于他们,这不是个小数目,他一时半哪能凑得上?第二天我又给玛代伍打电话。他没接,下午,他用他哥哥的手机给我发了个信息,让我打过去。我打过去,玛代伍说手机坏了,哥哥昨天没发工资,今天给他找路费,他坐晚上的大巴来。我担心他凑不到路费,这边不能老等他,我让他跟大巴司机说说,到了再付路费,玛代伍说,现在就在汽车站呢,跟司机说了,司机不让坐。
要凑到路费的话,坐晚上的大巴第二天上午到,第二天上午我又打电话,玛代伍没接,这不是忽悠嘛,我非常生气,跟同事说,八成没借到路费,来不了了,重找人吧!同事也说,黑人常没钱,一万五的路费,哪那么容易凑到!你要觉得他干活不错,就先给他把路费转过去。
是啊!我咋没想到转账,我赶紧给玛代伍打电话,玛代伍不接,给他哥哥打,也不接,不接就是不来了吧,不来算了。
又过了两天,玛代伍打电话说,路费凑够了,坐晚上大巴明天上午到,我被他忽悠的头晕眼花,不知道这回说的是真还是假的,于是敷衍了一句,到了打电话吧。
第二天中午,玛代伍真来了,两年不见,玛代伍比以前苍老了很多,一只脚肿的像面包,我问咋回事,他说坐车坐的时间长了,我给他弄了点饭,领他见了他的只管领导,领导给他安排了宿舍,我还给了他一万宽扎让他先用着,并特别提醒他,发了工资还我,因为他以前借我的钱还没还呢,得给他点压力。
玛代伍不用培训不用监督不用人指拨,活干到第三天,玛代伍找我,说,他在家被车碰了,还没完全恢复,需要敷药,他要回家取药,请五天假。
这不是折腾人嘛?这比傲慢病还可憎,干了三天连路费都没挣够,我忍不住厉声训他,你有伤就不要来了,来了干不成,谁给你拿路费啊?
玛代伍像个犯了错的孩子,低着头一个劲说,我能干,我能干。然后抽起裤脚让我看他的腿脚,腿脚还是肿着,玛代伍说敷的药是从土里挖的,这里没有,不敷药的话,腿会越来越肿。
一股酸楚漫上心口,玛代伍为了接住这份工作,是拼了命的,他的小心思我一听就懂,来了先占住岗位,支撑不下来再请假,他非常了解中国人的人情世故,中国人是讲情义,对有病的员工格外关照。
我该咋跟领导说呢?他前几天的忽悠,我已经在领导面前说不起话。
玛代伍的伤确实严重,不能再拖,我让他找直管领导,他第二天下午才去找。玛代伍给领导说,回去拿了药就来,领导给他结算了四天半的工资,加上我给的钱,够回去的路费。走那天,我给他打电话,让他回去别来了,在家好好养伤。
玛代伍还是说,取了药就来。
我心想,你怎么来,跑着来吗?这才是好心办坏事,把玛代伍折腾得够呛,我是既破财又失信,损失了一万宽扎,还搭了个新蚊帐。
玛代伍回去的第二天,给我打电话,说,要来。我说,领导找来的人已经上班了,没有岗位了。
那段时间,我连着几晚睡不着觉,玛代伍也有媳妇有孩子,到处需要钱,我很了解他,要不是身体不允许他是不会回家的,来了几天,钱没挣到,还欠了一屁股债。欠我的钱他应该不会有思想负担,他知道我不会催债,当地人向中国人借钱从来不提还钱的事,更何况我们离得很远,根本要不到。这都是小事,我是心甘情愿给他的,压根没指望他还,我们在一起工作了四五年,对他的感情和对待中国同事是一样的。我心疼他,屋漏偏逢连漏雨,没工作,还出了车祸,来时的车票钱他得怎么还?唉,一想起自己干这没头没脑的事,心里就五味杂陈。
又过了几天,玛代伍发了个信息,让我给他发银行卡号,并说,谢谢我对他的关心,等他找到工作就给我还钱。
玛代伍说还钱,多半是狼吃鬼没影的事,没工作咋还钱?或许用还钱绑架,让我找工作吧。我回复,钱不用还了,你好好养伤,养好再去找工作。
玛代伍连续发信息要卡号,我不想让他浪费话费,就给他发了个卡号。
时间过得真快,转眼三个月过去了,不知道玛代伍恢复的咋样?我原公司同事招当地员工呢,我给他说了玛代伍的情况,同事说,你把玛代伍电话给我,我联系他。
同事联系到玛代伍,并给他转了路费,玛代伍一刻也没停,直接去了工地,工地万博离事业部还有200公里,我得知他身体恢复的挺好,又回到原公司上班,内心无比欣慰。
昨天,收到到玛代伍的汇款短信,收款人是我的大写英文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