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女儿从小就有着爱动物的天性，爱人宠她，先后养过金鱼、狗狗、荷兰鼠、鹦鹉、小猫咪。特别是那只小猫，因善抓老鼠，误食鼠药而亡，一家人为此伤心过好一阵子。这让我觉得动物不能随便养，否则时间一久，会让人难以割舍。
　　 大一那年寒假，女儿回家，除了行装，还带了一个小笼子回来，笼子里装着的，是两只棕色小老鼠。我惊奇，脸露不悦，女儿赶忙解释说，这两只宠物小老鼠，是同宿舍几位同学一起养的，寒假了，大家回家过年，小老鼠无人看养，觉得可怜，就把它们带了回来。女儿还说，这两只小老鼠，叫银狐，很听话、很可爱。感动于女儿的一片爱心，我释然了。
　　 老鼠是再熟悉不过的动物。对它的印象，就是专门偷粮，还有夜晚出没，爬来爬去，吱吱地叫，吵得人睡不好觉。当天晚上，回家有些晚，看到女儿把这两只小老鼠，养在阳台的角落里。见我到来，笼子里的小老鼠，相互依偎着，很是友爱，四只眼睛与我对视，有些惊恐，有些可怜，也有些乖巧。一整晚，我睡得香香的，也没听见他们吵叫。第二天一早，爱人与女儿一起，买了一篮新鲜蔬菜，细心地把叶子剪下，小心翼翼地喂着它们吃，可两只小老鼠爱吃不吃的，好像有点厌食。后来又去宠物店买了些鼠食回来，喂着它们时，还是一付懒洋洋的样子。几天以后一个早晨，竟发现两只小老鼠在笼子里紧紧抱在一起，一动不动。原来它们都死了。
　　 女儿哭得很伤心，既心疼两个小生命的离去，也愧疚于大学室友，觉得自己没有带养好它们。爱人一边替女儿抹泪，一边劝慰着她，也是满脸悲戚。我们商量着，要为它们找个埋身的好去处。最后，选定临海东湖烈士陵园后小山坡。下葬一刻，爱人、女儿神情戚然，恍如痛别亲人。
　　 不久，家里又多了个新成员。这是一条哈八狗，是爱人从岳母家带回来的。她说，这是一条无主狗，常流浪到岳母家门前，岳母看它可怜，常舍赐一些食物，这狗便天天守在岳母家门不肯离开。都说狗通人性，岳母认为与这狗有缘，便收养起来。爱人回娘家，看这狗狗摇尾乞怜的，挺可爱，就把它带了过来。
　　 爱人带来狗狗第一天，便抱着它去边上的宠物店洗澡梳妆，见它口鼻扁凹，尾巴卷曲，有点丑，但眼睛明亮，背毛光滑，又惹人欢喜。因为鼻子上长着的毛，给人挂鼻涕的感觉，爱人给它起了涕涕的名字。
　　 因为上班在椒江，周末回临海，爱人专门买了一个航空宠物笼，每周带着涕涕，临海椒江跑，说路上开车，有它陪伴，不觉得孤单；我常值夜班，女儿又在杭州上大学，她下班回到家里，喂养着它，逗它玩玩，也多了些情趣。
　　 时间久了，我觉得这涕涕虽有点丑、有点皮，但能听懂人话，蛮可爱。有次与几个朋友一起带上它去牛头山水库边玩，在一个村子里，竟然飞坎跃溪，追着鸡儿满地跑，我们在边上为它喊加油，它竟追得更欢，朋友们争着抢拍它追鸡的镜头。还有一天晚上，我们要去河头仙人山庄吃饭，突然发现涕涕失踪了，找遍小区不见踪影，爱人以为它跑了，很是心疼。我安慰说，凡物与人的缘份，皆有定数，也许这涕涕与我们的缘分已尽，于是心怀不舍地开车出门。没有想到吃饭回来，涕涕竟出现在我家这幢房子楼下单元门口，一见主人回来，马上扑腾过来，咕噜咕噜欢喜地叫着。爱人说，这咕噜咕噜声，就是涕涕的语言，它在与人作交流，只是我们笨，听不懂它的话语。
　　 涕涕皮得可爱，但喜欢咬嘶东西、随地大小便，让人讨厌。家里客厅沙发、家具，被它咬得七窟八孔，还随地有粪迹。爱人看我有些烦它，就把它重新送回岳母家。时间一久，就难免想它，因此常在周末，与爱人一起去岳母家见它。岳母上了年纪，对涕涕的看养，没有爱人这样的耐心、细心，每次看到，都显得脏，也渐见老，爱人看着它可怜，总要送它去宠物店妆洗好了才回。大半年后，岳母来电话，说涕涕摔伤了，不吃不喝的。几天后我们去看，已是淹淹一息，一双眼睛无力无神，看见我们挣扎了一下，但立不起来。几天后，岳母来电说，涕涕死了。
　　 虽说是一条狗狗去世，但我与爱人，连续难过了好几天。此后周末回临海，她时不时去宠物店里坐坐，我想她一定是有了再养狗狗的心思了。果不其然，不久她便带回一条小狗狗回来，说这狗狗出生不久，是棕色贵宾犬，自己已经为它起了欢欢这个名字。我马上“欢欢欢欢”地叫，狗狗似懂非懂，一双小眼睛盯着陌生的我汪汪地叫，机警而优雅。几天后，它大概是知道欢欢是它的名字了，一呼叫便很活跃地来到人身边。三个星期后，爱人带欢欢去宠物店洗澡，回来时又带一条狗狗回来，说店主告诉她，这是欢欢同父异母的弟弟，她也已经给它起了个名字，叫乐乐。欢欢、乐乐两名字很喜气，俩狗兄弟在一起又避免孤单，我也自然高兴。
　　 自此，欢欢、乐乐成了我家的重要成员。每周临海、椒江来回，自然还是爱人带着。她为它们买了漂亮的小衣服、狗绳套、狗铃当，每天晚饭后，带着它们在椒江枫南、临海云水山庄的小区里散步，俩兄弟一左一右，摇头晃尾，铃当作响，很是可爱；在家里看电视或读书写作，欢欢、乐乐也是一左一右守着她；每周她带着它们去宠物店洗澡，又买回新鲜可口的狗粮喂养它们。时间愈久，这两兄弟与她的感情愈深。我既羡慕又嫉妒，想着法子讨这俩兄弟的好，可这俩货就是不领我的情。我叫人为他们做了一个漂亮的小狗窝，不管如何调教，它们就是不住；我也常陪着爱人带它们逛小区、游公园、走灵湖，有时候还领它们去洗澡，可就是不听我的使唤；据说贵宾犬有三四岁小孩的智力，我努力培训，可收效甚微。爱人说，这说到底还是我缺乏爱心之故，爱心到了，它们自然与人人性相通。
　　 欢欢、乐乐年岁相近，个头相仿，毛色相同，外人是很难分辨的，但我们一看就知。因为两兄弟在个性上，还是有很大区别的。欢欢好动、机灵，乐乐好静、敦厚。在家里喂食时，欢欢总是抢先吃，要等自己吃好了，才允许乐乐过来吃，如果丢块骨头什么的被乐乐抢先了，欢欢就嚎陶大叫，追着乐乐咬，直到乐乐把食物让出。一旦它们做错事情遭到呵斥，乐乐会很知趣地躲在一边，欢欢每每是摇着尾巴，呆在人身边，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亲家家里养了一条泰迪白色小狗，名字就叫狗狗，亲家母训练有方，把狗狗训就了踢球、抓球的本领，“踢球”！只要一声令下，它就会奋不顾身踢球、抓球，动作又快又准。我们常带着欢欢、乐乐与狗狗一起玩，欢欢会学着狗狗的样子踢、抓，但又没这本领，就对着狗狗又狠又凶地嚎叫，甚至会扑过去嘶咬，而乐乐总是很自觉地蹲在一边，不声不响，只顾欣赏。久而久之，欢欢在乐乐面前，就有了一种优越感。爱人常用手机，记录下欢欢、乐乐、狗狗充满情趣的瞬间，发在微信朋友圈里，获得许多点赞。
　　 2014年爱人不幸确诊患上乳腺癌。在家休养时，欢欢、乐乐俩兄弟与她形影不离，成了最忠诚的陪伴者。饭前饭后，俩兄弟左右相随，跟着她在小区、公园散步；在家里，俩兄弟打情骂俏，给了她许多快乐。在上海住院时，她牵挂着欢欢、乐乐，常要我发图片、视频让她看，有次视频时，还与欢欢、乐乐说了许多话。说着说着，竟然流泪了。我问她为什么，她说，这些天她特别想念一个从小一起长大的闺蜜，可自得病后，这个闺蜜甚至连个慰问的电话都没有过。她感叹，现在的一些人，已经不如狗了。听完，我好一阵难受，世态如此，我们又能奈何？也愧疚自己因忙于工作，难以好好陪伴，也是不如狗的人。
　　 爱人住院期间，欢欢、乐乐是我带养的。她不在的日子，这两狗狗整天闷闷不乐，连狗粮都懒得吃，好像得知它们家主人有苦难似的。最后的日子，爱人住在当地台州医院，我把欢乐俩兄弟交给亲戚张尚淼带养，可没有几天，尚淼就说，乐乐被过路的一辆车碾压死了，而欢欢也于当天不见踪影。这个消息，我们是瞒着没有告诉爱人的，未想她在去世前几天的一个早上对我说，她梦见欢欢、乐乐了，说乐乐去了天国，生活得很好，欢欢也被一户德国人收养去了，生活得很幸福。我听着，心很辛酸，心想这或许正是她与两只狗狗间的心灵感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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