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江山·见证】【星月】放生一尾黑鱼(散文)
生命的长河中,偶然的际遇常如一颗石子投入心湖,激起层层涟漪。那年春节,一尾黑鱼携着“连年有余”的祈愿,游入了我的世界。
源于“连年有余(鱼)”的美好寓意,每年春节前老公会买回两尾活鱼来。无论是鲤鱼还是鲢鱼,买回来之后会把它们放在大盆里养着,只要鱼儿每天欢快地游弋,老公绝对不会把它们烹饪成一道美味佳肴端上餐桌。于是春节前,红色的大洗衣盆就成了鱼儿临时的家园。
今年春节,爱人又买回来两尾大鱼,一条鲤鱼,一条黑鱼。鲤鱼个头小一点,只有一尺来长,鲤鱼不爱动,浮动在水盆里安安静静的,偶尔张开嘴巴呼吸几口氧气。几天后,这条鲤鱼就翻了白肚皮,奄奄一息了。
这条黑鱼一尺多长,整个背部的鱼鳞成黑褐色,细长条的鱼形显得格外灵巧。它在水盆里欢腾的很,多次从盆里跃到地面上。有几次,我走进卫生间,发现黑鱼在地面上一动不动,以为它死了。可是当我把它捧起来放回水盆里时,它马上又绕着水盆游动了起来,恢复了勃勃生机。
除夕前几天的晚上,我打扫卫生间地面卫生时,发现一只好像是蚊子的小虫子落在盆沿上。我扬手想拍死那只小飞虫,举起右手刚刚落到盆沿上,那条黑鱼以闪电般的速度“呼啦”一声跃出水面,张开大嘴在我的手背上狠狠地咬了一口,又迅疾地退回盆里。它怒目圆睁地躁动着,随时又做好了进攻的准备。
一股钻心的疼痛侵袭而来,我手背上顿时渗出几滴鲜血,仔细一看,手背上几个深深的牙印恰好呈现出鱼嘴的椭圆形,好凶狠的黑鱼。一直认为鱼是温顺的动物,万万没想到它竟然还会咬人,原来黑鱼是长着牙齿的烈性子。
黑鱼为什么会攻击我呢,难道是当我去拍打蚊子时黑鱼受到了强烈的震动?它担心受到伤害,处于防御的本能而跳出水面咬伤了我。一种生物,能历经千万年生活在地球上,一定有它生存防御的本领,万事万物各有各的造化。
第二天,我的右手手背肿起厚厚的一大块,家人提醒我快去打一针疫苗预防。朋友奉劝说,快点把它炖了,别让它再伤人了。
但我选择了宽恕,这咬人的生灵依然被养在了红色的大盆里。我再也不敢靠近鱼盆,唯恐黑鱼再次跳出来。给鱼投喂食物和换水的事儿由老公全部包揽了。
黑鱼的听觉相当灵敏。无论哪个方向一有动静,黑鱼的头部立刻朝向那个方向,随时做好攻击的准备。看着这鲜活的生灵,一家人合计着等天气暖和的时候,一起去把它放生了。
这顽强的生命,在盆中游弋了八九个月之久。今日终于得闲,老公开车带着这尾黑鱼来在淇河附近。淇河边来来往往的游人真不少,沿河沿岸有三三两两的渔翁悠闲地坐在水草丰茂的静谧之处垂钓,在淇河哪处放生合适呢?我们提着黑鱼在淇河桥附近走来走去,想寻觅一处安全的地方放生。
沿着淇河北岸一路往东走,来到了彩虹桥下面,此处鲜有人来玩,河面水域宽阔,河水深不见底,是放生的好地方。
老公双手捧出黑鱼,走到浅水区弯腰蹲下来,轻轻地的对黑鱼说:“小黑鱼,今天把你送回大自然的家,你在淇河里要学会生存,千万别让钓鱼人把你钓走啊。”
“放到河里了,你还管得了那么多吗?”我取笑老公的愚痴。
老公双手把黑鱼放到清澈的河水里,黑鱼在水面静静地一动不动,它微微抬了抬头,有点不知所措的样子,过了十几秒钟,它摇了摇尾巴,恋恋不舍地向河中央游去。黑鱼游过去的水面荡起一圈圈波纹,我们静静地注视着它远去的身影,直到消失在茫茫的水面。
目送那抹黑色消逝在粼粼波光深处,心头仿佛卸下无形重负,豁然开朗。原来放生之举,表面是施予一条困顿的生命,实则松绑的是我们自己被束缚已久的心。
生活中,需要放生的何止是一条鱼呢?放生我们的执念,放生伤害过我们的人和事。
人到中年,有些事尽力了,也未必能达到预期的效果。有些人,你付出了百分百的情感,也未必获得对方的理解。对于老天的事和他人的事,顺其自然、尊重就是了。王尔德说:“为了自己,我必须饶恕一些事。因为一个人不能夜夜起身,在灵魂的园子里栽种荆棘。”
放生过去的一切,宽宥可以谅解的人和事,与自己的内心达成和解。让花成花,让树成树,允许自己做自己,允许别人做别人。放生,并非懦弱的退却,而是生命行至深处的澄澈与辽阔。
放生那条咬过我的鱼,放过了它,也放过了那个执着于“被伤害”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