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园·人生】包办的人生（小说）
　　
　　 儿媳妇生小孩了，李双胜和赵雨蝶被儿子接到城里，帮他们看小孩。
　　 原本说好，儿子李钰和儿媳王亚玲生下孩子由他的丈母娘看孩子。王亚玲生孩子那几天，李双胜和赵雨蝶就来到了市里，他在老家攒了二百多颗鸡蛋，还杀了六只老母鸡带到市里，准备给儿媳妇坐月子吃。就在王亚玲生下双胞胎男孩一周后，李双胜和赵雨蝶又回到了村里，当时王亚玲的父亲和母亲说他们可以照顾两个孩子，小两口的房子也不大，住不下那么多人。结果，王亚玲产假结束就去上班了，李钰给父亲母亲打了电话，他岳父岳母还在上班，身体吃不消，根本照顾不过来两个孩子，又让他们来市里看哄小孩。
　　 去吧，养大儿子还得养孙子，这辈子算是熬不出去了！李双胜和赵雨蝶商量了一下，先让儿子给他们在同一个小区卖一套二手房，他们手里的钱够首付，余款就用儿子李钰的公积金贷款，反正房子最后也是归儿子所有。其实，如果他们把村子里的房子卖了，付清全款也差不了几个钱，可他们又舍不掉卖掉村里的院子，总得给自己留一条后路。
　　 接到父母的电话，李钰和王亚玲商量后，就在他们小区买了一处楼房，一楼带小院，这也是李双胜夫妻俩商量好要求的，住一楼接地气，也方便他们带着两个孩子在小区里转转。去市里的时候，赵雨蝶又把自己的老父亲赵启带上了，她不能把老父亲独自留在村子里，带到市里也方便照顾。
　　 楼前小院中间铺了一片大理石，两边是两个菜畦，正好父亲每天能在院子里晒晒太阳，还能种一些蔬菜。其实种菜的代价要比买菜高许多，只是给老人一个活动场所。李双胜每天在家或小区里推着两个小孩，赵雨蝶每天都要去街边市场买一些肉和菜，就是他们的城市生活。
　　 “爹，我今天在街上遇到了乔振国！”买菜回家，赵雨蝶一边拣菜一边和父亲聊天，“我看他在菜市场捡菜叶，他的生活好像并不好过。”
　　 “报应！”赵雨蝶的父亲沉声说道。
　　 “什么报应？”李双胜推着婴儿车走了进来，两个孩子乖乖地躺在婴儿车里，眨巴着大眼睛看着几位大人。
　　 “他这些年到底发生了什么？”赵雨蝶看着父亲问道。她和李双胜自从结了婚就离开父母去延庆县打工去了，这么多年，他们也就每年过年的时候回家和父母待几天，直到儿子李钰大学毕业考公来到市里，他们才回到村里。主要是前几年母亲因病去世，父亲又不和他们一起去延庆县，他们只好放弃了在工厂打工回到村里，所以村子里这些年发生了什么事他们也是一概不知。
　　 “你还在牵挂着乔振国？”看着女婿略带尴尬的表情，赵启老人用着戏虐的语气问女儿。
　　 “什么呀，我就是好奇！”赵雨蝶情绪很自然地说道，她倒没在意丈夫的脸色。这么多年了，她早就把乔振国忘记了，如果不是今天在菜市场看到他在捡菜叶，也许这辈子都不会再想起来，她就是好奇，曾经风华正茂的年轻人，怎么沦落到在菜市场捡菜叶为生！所以她也是一种很轻松的状态在聊天。虽然，上初中的时候乔振国追求过她，而且他们还搞了一段时间的对象，后来还被父亲生生地掐断了。“我如果对他还念念不忘，还用从您嘴里知道他的过往？我早就私下打听去了。”赵雨蝶说完就开始洗菜。
　　 “我以为你还在记恨我为你包办婚姻呢！”赵启老人一边说着一边偷眼看着女儿和女婿，仔细地察言观色。
　　 “什么呀，您包办的是我的婚姻吗？您包办的是我的人生！我和乔振国搞对象，您又极力让我嫁给李双胜。我和双胜去了延庆县投奔我姑姑，我们商量着先让双胜打工，我去缝纫学校学习，结果您私自让我姑姑给我们安排到了工厂。再后来小钰出生了，我想让他在延庆县上学，您也一定要让他回来上学。小钰考大学，我想让他考师范大学，您说让他学医，还说学医养老，医生越老越吃香。我们一家的人生都被您包办了。”赵雨蝶笑着说道。
　　 “难道不好吗？孩子考公进了卫健委，你还有啥遗憾的！”赵启老人从沙发上站起来说道。
　　 “我又没说不好，我和双胜过着这么多年的二人世界还得感谢您呢！”赵雨蝶说着把洗好的菜沥水，又开始切肉。
　　 “哎！”赵启老人叹了一口气，然后倒了一杯子水慢步走到厨房继续说道，“爹和你说说乔振国，老乔家在咱村里名声不坏，人性也不赖，就是他家男人喜欢打老婆，这个缺点没人恭维。乔振国他爹乔亮一辈子打老婆，还挺势力眼。乔振国那时候和你搞对象就是图你爹我是大队的民兵连长。
　　 “你看他哥乔振龙，娶了大队书记王瑞的妹妹王霞，在村里当了民办老师，后来又考上了公办老师，毕业后去了公社教书，结果经常欺负王霞，后来在他儿子上初中的时候乔振龙又当上了学校的教务主任，就和王霞离婚了，又娶了中学的一位老师，据说还是习惯性的打老婆。
　　 “乔振国也是，我不让你嫁给他，他转手就去订了老村长刘钦家二姑娘，刘钦还给他找了一个大队护林员的工作。可是结婚后俩口子还是打架，老刘钦也没办法，总是自己闺女嘴欠。那女人在家唠唠叨叨不是正常是吗？就必须挨打吗？乔振国媳妇不到四十岁就早早离开了，留下一个女儿，女儿长大了，总觉得母亲的死与父亲总是打母亲有关，所以女儿结婚后也不待见乔振国。
　　 “双胜就不一样了。虽然双胜父母早亡，都是他爷爷奶奶把他拉扯大的，可是双胜的父母活着的时候那也是正祥家庭。双胜父亲脾气大，但那是一条汉子，从来不和双胜娘动手。双胜他娘也挺厉害，在小队没人敢惹，但是讲理。所以我不管你怎么想，无论如何都不会让你嫁给乔振国。双胜家穷，但是穷不扎根，双胜又是我看着长大的，老实本分还勤快，绝对不会亏待你，所以我才让你嫁给双胜。
　　 “至于你说的学裁缝，你也不想想，你出去打工的时候已经是什么年代了？有几个人还做衣服？都是买现成的，你学了裁缝只能给老人做寿衣。还有小钰，跟着你们，你们忙着上班，把个孩子养的面黄肌瘦的，好像出生在旧社会，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们俩是后爹后妈呢，你看他回来跟着我和你娘之后，长得白白胖胖的，那个子噌噌往高攒（cuan）。至于他考大学，那志愿可不是我撺掇的，那是小玲子（王亚玲的小名）建议的，因为小玲子一家人都在医疗系统，说他考医学院出来工作好解决。”赵启老人说完喝了一口水，又坐在沙发上了。
　　 “我也没怪你包办呀，我要怪你我还回村里给你养老？来市里还带着你？你把双胜看成了自己的儿子，双胜也和你不隔心！”赵雨蝶把菜炖在锅里，洗了洗手出来说道。
　　 “其实哇，这父母包办，主要是不想让孩子受罪，有的是不希望孩子过贫贱夫妻百事哀的生活，有的是不想让孩子受气一辈子。尤其是女儿，常言说，梳头不好一朝过，嫁夫不好一世错。你如果当初就和双胜搞对象，我肯定不阻拦你，不过当时双胜家穷，有点自卑，所以也不敢追求你。但是，你嫁给乔振国，那小子猾头猾脑，理论上日子错不了，可是你当不了家。所以，除非我死，否则绝对不会让你嫁给老乔家。”赵启老人悠然说道。
　　 “知道了，没有你的包办，我的人生也许就是一滩烂泥。还好双胜不嫌弃我！”赵雨蝶说着开始摆碗筷。
　　 “说实话，所有的父母都一样，尤其是咱们这边的人都是外来户，也都不讲什么家族传统。也没见谁家有像网上说的那种‘扶弟魔’，父母总是想给孩子最好的，总是想凭借自己多走过的路警惕孩子少走弯路，当然，也有一些人的做法恰好是事与愿违弄巧成拙，可天下的父母有几个是想害子女的。”刘启老人有些感慨地说道。
　　 “不管别人，我们是你们包办的，也是幸福的！”摆好碗筷，赵雨蝶心情愉悦面带微笑进了后屋，看着两个孩子都睡着了，她抱着丈夫的胳膊走了出来，“今天你们爷俩喝点，我做的红烧肉炖土豆，凉拌尖叫豆腐皮，再炒一个鸡蛋韭菜。为咱爸给咱们包办了三十年的人生庆祝一下！”赵雨蝶说着又进了厨房，拿出来从酒厂买回来的一塑料壶高度散装草原白酒。
　　 “这是好东西！”赵启老人看到了酒，乐呵呵地走过来坐在餐桌旁说道。
　　 “好东西也不能贪杯，每人一口杯，二两多点，可不能多喝！”赵雨蝶说着给父亲和老公每人倒了一口杯酒就把酒壶拿走放起来了。
　　 “老子现在还得听你的赏！”赵启老人嘴里骂着，脸上还是堆着笑。
　　 “那是，过去我听您的，现在您得听我的，这才能延长咱们的父母情分。”赵雨蝶在厨房里放好酒壶笑着说道。
　　 李钰和王亚玲下班回家，两个孩子也被叫醒了，白天睡多了晚上不给睡觉了。有老有小，有酒有肉，四世同堂的幸福溢满了整个屋子。
　　 吃了晚饭，李钰和王亚玲抱着一个孩子上了楼，他们说两个孩子在一起，哭起来就是一片声音。所以晚上都是一个孩子和父母在一起，一个孩子和爷爷奶奶在一起，反正也不是母乳，都是喂奶粉。
　　 夜深人静，赵启老人已经回大卧室睡觉去了，当时他们从村里来市里的时候，李双胜就和妻子商量，大卧室朝阳，老人住在里面光照充足，对身体好，所以他们让父亲住进了阳面的大卧室。而他们在阴面的小卧室，地上是一张榻榻米，三个人睡在一起也不挤。
　　 看着一老一小都沉沉睡去了，赵雨蝶想着白天的遇到的乔振国，她不由地地笑了。幸好她年轻的时候没有执意对抗父母对她人生的包办，才有了这幸福的生活。如果……她不去想了，现在拥有的，就是最好的，虽然上有老下有小，却是最甜蜜的负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