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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推荐 【晓荷·小事】旧本子(散文)


作者:汪震宇 举人,4928.01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98发表时间:2025-08-15 11:11:46

【晓荷·小事】旧本子(散文) 我趴在地上,胳膊肘使劲往柜子最底下伸,突然间手指碰到个硬邦邦的东西,跟小石子儿一样。抠了好半天,我才把它拽了出来,原来是本硬皮小本子。本子的皮是棕色的,四个角都磨得毛毛糙糙的,就像被我家老猫舔了好多天似的。
   翻开第一页,哇——一股槐花的甜味儿飘出来啦!一闻到这个味儿,我就想起好多年前的夏天。那时候太阳暖暖的,照在身上就像盖了层小被子,风一吹,到处都是这个甜味儿,连空气都像泡在糖水里一样。
   本子上画着只圆滚滚的小熊,抱着支铅笔,就像抱着根超级棒棒糖。小熊的颜色淡得都快看不见了,像被太阳晒化的冰淇淋,可它旁边那颗红笔画的五角星,却是亮得就像刚从糖纸里剥出来的水果糖。把本子对着光转一转,五角星上有好多小亮点在闪呀闪,跟石叔叔衬衫上第二颗扣子一个样。那颗扣子总被他摸得光溜溜的,我跟建军说,这里面肯定藏着星星的碎片,不然怎么会比他最宝贝的蓝玻璃球还亮呢?建军撇着嘴说我傻,可他自己也盯着那颗扣子看了好久。
   家属院门口有棵大槐树,长得比三楼张奶奶家的窗台还要高。树枝伸得老长老长,就像爷爷伸着胳膊要抱我们似的。每年春天,树上都开满白白的槐花,一串一串挂在枝桠上,像谁把棉花糖拴在了树上。风一吹,花瓣就簌簌地往下掉,落在地上铺成白茫茫的一片,像撒了层白糖。空气里甜丝丝的,我总爱仰着脑袋、张着嘴巴,盼着有花瓣掉进嘴里。有一次还真接住一片,嚼了嚼有点涩,可我还是偷偷咽下去了——说不定这样,我就能像电视里的小男孩一样,变成漂亮的小蜜蜂呢!
   我家有台熊猫牌电视机,是黑白色的,屏幕的边有点黑了,像被小狗啃过的馒头边。可它却很神奇,每个星期三晚上七点,准会跳出会飞的小蜜蜂。那是《蜜里逃生》,是我和晓梅、建军最爱看的儿童电视剧!里面的小男孩吞下蜜蜂姐姐的蜂蜜,一下子就变得小小的,后背还长出透明的翅膀,飞起来的时候,翅膀上会闪红光、蓝光、紫光,像把彩虹剪成一小块一小块的,撒在了翅膀上。
   蜜蜂王国里可热闹啦,有会跳八字舞的工蜂,翅膀扇得“嗡嗡”响,像在唱甜甜的歌;有胖乎乎的蜂王,圆滚滚的身子黄一道黑一道的,像块撒了芝麻的小蛋糕,每次看到它,我都想凑到电视跟前轻轻咬一口,当然我也不敢真的咬啦,怕把电视机咬坏了,妈妈会打我屁股的;毕竟这台电视机可是花了爸爸近一年的工资。屏幕里还有站岗的蜜蜂卫兵,穿着黑黄相间的小背心,肚子挺得圆圆的,特别神气。
   下午六点刚过,三楼的晓梅就抱着她的小花凳“噔噔噔”跑下来了。凳面上铺着花布,上面印着小蝴蝶,蹭着水泥地“沙沙沙”地响,像小老鼠拖着尾巴在跑。她总喜欢把凳子放在最前面,说这样能看清小蜜蜂腿上的绒毛。对门的建军拎着个铁盒子,里面装着他宝贝的玻璃球,走一步响一下,“叮叮当当”的像在敲小铃铛。那些玻璃球可好看了:红的像熟透的樱桃,看着就像咬一口能流出汁水;蓝的像我家水缸里的水,清清亮亮的;绿的像槐树叶上的露珠,闪着光;还有颗透明的,里面裹着朵小菊花,建军说这是他用三颗弹珠跟后院的虎子换的,谁都不许碰。
   “谁拿出的玻璃球最漂亮,谁就能坐最近的位置!”建军每次都挺着小胸脯宣布,好像他是玻璃球国王一样。那天他把最圆的绿玻璃球塞给我,球在我手心里滚来滚去,像条刚从水里捞出来的小泥鳅。“给你,这个能换最前面的位置,能看清小蜜蜂的胡子!”他挤挤眼睛说,接着就把晓梅赶到了后排。我知道他在打什么坏主意,石叔叔每晚七点半会来给我补课,顺便要检查大家的算术作业,而建军最怕算术题了,他说那些数字像小虫子,总在脑子里爬来爬去,怎么也抓不住。
   石叔叔来的时候,胳膊底下总夹着个黑布包,走路的时候包角蹭到墙上,会留下淡淡的印子,像我们三个用粉笔头在墙上画的小秘密。在学校我叫他石老师,在家就叫他石叔叔,他从不生气,总是笑眯眯地答应。夏天他爱穿白衬衫,总把袖子卷到胳膊肘,露出小臂上青青的血管,像地图上弯弯曲曲的小河。我偷偷地跟晓梅说,那是蜜蜂藏蜂蜜的地方,晓梅捂着嘴笑,说我傻,蜂蜜才不是青颜色的呢。
   妈妈每次都会提前切好西瓜等我们。红红的瓜瓤里嵌着黑籽,像撒了把小芝麻,冰得还冒白气。装西瓜的盘子边上凝着水珠,像碎玻璃做的小珠子,一碰就“嗒嗒”掉下来,落在地上像小珠子在跳房子。石叔叔的黑布包总放在茶几左边,拉链对着墙角,像个站岗的小兵。我总猜里面装着糖:橘子味的水果糖裹着透明糖纸,太阳一照能看见彩色的光;奶糖的包装纸上印着戴红帽子的小奶牛,好像一挤就能挤出牛奶来;还有黑黑的巧克力,掰开来会“咔嚓”响,像咬碎了一小块黑夜,苦苦的但越嚼越甜。
   石叔叔拿起红色铅笔给我讲题,铅笔在本子上“沙沙沙”写字,声音跟电视里小蜜蜂飞似的,可好听了,就像在唱甜甜的歌。
   电视机里小蜜蜂排队运花粉的时候,客厅静得很,掉个西瓜籽都能听见“嗒”一声,就像小石子跳进池塘里。晓梅抓着凳子角,手指都捏白了,眼睛瞪得圆圆的,像颗大葡萄,就怕小蜜蜂飞出来的时候看漏了。
   建军手里的玻璃球滑溜溜的,总在他手心里转圈圈,像刚从水里捞出来的小鱼。我一边数蜜蜂翅膀上的花纹,一边数石叔叔衬衫上的扣子。他一紧张就爱摸第二颗亮晶晶的扣子,就跟蜂王紧张了会动触角一个样。
   广告时间到了,石叔叔就开始翻我的算术本。红铅笔在“3×7=21”旁边画了个五角星,铅笔上的灰末飘出来,混着西瓜的甜味,像蜜蜂身上的金粉,刮下来说不定能做成糖呢。他画的五角星胖乎乎的,角角圆圆的,不扎手,比课本上印的好看多了,就像天上的星星不小心滚到了本子上了。
   有一次我把“5×6”算成36了,石叔叔没说我,还在旁边画了只哭脸蜜蜂,他画的蜜蜂可一点也不比美术老师画的差。只见那蜜蜂的翅膀耷拉着,像是被雨淋湿的小毛巾,胡子弯成个问号,好像在说“错啦错啦”。我“噗嗤”一声笑了,晓梅和建军也凑过来看。建军抢过红铅笔要画,结果画了只圆肚子蚊子,那蚊子的肚子大得像要炸开,我们笑得眼泪都出来了,石叔叔也笑了,他眼角的皱纹像朵刚开的小菊花。
   我的算术本慢慢变多了,摞在一起,页边的五角星串起来,像串草莓糖葫芦,裹着亮晶晶的糖衣。在学校,石老师常常留我做额外的算术题。夕阳从窗户照进来,他的影子投在本子上,像座暖暖的小城堡,还带着淡淡的粉笔味,一点都不像黄蜂的影子那么凶。供销社的黄蜂可凶了,上次晓梅在抓蝴蝶的时候被蜇了个大包,哭了好久,胳膊肿得像根小萝卜。
   石叔叔讲鸡兔同笼的题时,总用粉笔画圈圈。画到“35个头94只脚”就停下来,阳光透过窗棂,在本子上投下一道道光,像蜜蜂跳的八字舞。他会把橡皮切成小兔子和小鸡,橡皮兔子的耳朵尖尖的,像两片小树叶;橡皮鸡的嘴巴尖尖的,像颗小三角糖。直到我说“懂了”,他才收起橡皮,眼角的小菊花又绽开了一点。
   石叔叔的手表总在“嘀嗒嘀嗒”响,像个小闹钟在催:“快点做,做完就能去玩啦。”有天《蜜里逃生》演到小男孩躲进花蕊里,石叔叔口袋里的红钢笔突然闪了一下。笔帽上有个小小的十字,像颗掉下来的小星星。后来他把这支笔送给我,凉凉的金属杆握在手里,像是有魔法似的,算题都变快了。我偷偷给这支笔起了个名字,叫“星星笔”,每天都放在铅笔盒里,睡觉前还要拿出来看一眼。
   红铅笔敲着“9×9”的题时,铅笔末就会簌簌往上飞,像星星的碎片在跳舞。后来我发现,凡是我不会做的难题,石老师都会在页边夹张小纸条。他的字歪歪扭扭的,像一队排队搬家的小蚂蚁,上面写着“把9当10减1”。我照着一试,居然真的会了,像变魔术一样!那些小纸条我都小心地夹在本子里,现在闻起来还有淡淡的笔末的香味呢。
   有个星期三下雨了,天阴沉沉的像块湿抹布,闪电把天空劈成一块一块的,像摔碎的饼干。电视突然变成了雪花,白点点乱跳,像爬满了小虫子。建军跺着脚喊:“正演到找蜂王浆呢!”晓梅噘着嘴,把小花凳都捏变形了。我们三个对着雪花电视发呆,像被施了魔法,谁都不想说话。
   “去仓库玩吧?”建军突然凑过来小声说,眼睛亮得像玻璃球,“我爸爸说那里有旧报纸,上面有《蜜里逃生》的故事。”仓库在家属院的北边,围着铁丝网,里面堆着旧箱子和许许多多的大麻袋,白天都黑黢黢的,像怪兽张开的嘴。平时大人都不让我们去,说里面有大老鼠,会咬人的脚趾头。
   晓梅说怕有黄蜂,因为仓库旁边的屋檐下就有一个蜂窝。我其实也有点怕,但更想知道里面有没有小蜜蜂的故事。我们偷偷溜出去,建军先从铁丝网下的小洞钻进去,他的裤子蹭到地上的泥,像穿了条黑裤子。我和晓梅跟着爬,裤子上沾满了泥,凉飕飕的,像贴了块湿泥巴。
   仓库里黑乎乎的,顶上有个破洞,漏下一点光,像从天上垂下来的线。晓梅打开手电筒,光柱抖抖的像条害怕的小蛇,照到墙上有歪歪扭扭的数字。其中有个倒着的“7”,跟石老师写的一模一样,尾巴上带着个小钩钩,像在钓答案。
   “那是什么?”晓梅的声音抖得像风中的树叶。我刚要说话,突然听见脚步声,“咚咚咚”越来越近,吓得我差点坐到地上,心怦怦跳像揣了只小兔子。回头一看,是石叔叔!他手里拿着我的算术本,裤脚湿淋淋的,头发在滴水,像只刚从水里捞出来的鸭子。
   “下雨天跑到这里来干嘛?”他的声音有点凶,但眼睛里却似乎并没生气,像装着暖暖的糖水。我指着墙上的数字说:“那个7,像你写的。”石叔叔笑了,眼睛弯成了月牙:“那就是我小时候画的。”
   石叔叔走到仓库角落的旧箱子前,上面的灰厚得能埋住手指头,像盖了层棉花被。他用袖子擦干净箱子面,拿出支粉笔画1、3、5、7、9,粉笔末混着雨水的潮气,像会发芽的种子。“跟着数字走,有好东西。”
   我们跟着数字往前走,手电光晃到墙缝里有个东西。建军伸手掏出来,是个纸包,用绳子捆着,像包着什么好吃的。打开一看,是几本黄纸本子,纸脆得像饼干,一碰就想碎,上面画着点点和短线,像蜜蜂跳的密码舞。
   最后一页夹着张黑白照片,有点发黄,像放久的香蕉。照片上的石叔叔穿着军装,站在机器前,胸前别着支钢笔,笔帽亮得像星星。“这是我年轻时在电台的照片。”他轻轻摸着照片,声音轻得像雨丝。
   雨水从洞顶滴下来,打在本子上,洇出小墨点,像本子长了雀斑。他说这是密码本,是他爸爸教他的,以前打仗时用这个传递消息,一点一划都藏着秘密,就像蜜蜂跳舞告诉同伴花蜜在哪里。我这才知道,他包里总装着的零件,是要修石爷爷的那台旧发报机,像拼积木一样,把小零件一个个装上去。
   晓梅拿出图画本,画了只举着旗子的小蜜蜂,旗子上画着五角星,像颗小糖果。建军用橡皮刻了个五角星章,盖在每页的角落,红红的像小草莓。我写“1+1=2”,后面画了个大大的五角星,像颗亮晶晶的糖。我们把这本新的密码本藏在仓库的箱子里,约好每周三看完《蜜里逃生》就来加新东西,这是我们四个的秘密,连妈妈都不能说。
   回家后,妈妈煮了姜汤,辣辣的,加了红糖又甜甜的,喝下去身上暖暖的,像抱了个小太阳。石叔叔在纸上画长线短线,说短线是“滴”,长线是“哒”,“滴滴哒”就是“你好呀”,像蜜蜂见面时“嗡嗡”打招呼。我们三个学着“滴滴哒”地叫,像三只小蜜蜂,妈妈笑着说我们是三个小傻瓜。
   《蜜里逃生》最后一集那天,石叔叔又带我们去了仓库。他修好了那台发报机,“滴滴哒、滴滴哒”响起来,像好多蜜蜂在唱歌。太阳从洞顶照进来,机器上的按钮金灿灿的,像撒了一地星星,伸手就能摘到。
   “我爸爸以前就用这个发报,”他的手指在按钮上跳动,像在弹钢琴,“密码里藏着勇气,就像那个小男孩,再难也不害怕。”那时候我还不懂勇气是什么,只觉得发报机的声音真好听,像在跟很远很远的人说悄悄话,连风都在偷偷听呢。
   转学那天,石叔叔来送我。他手里拿着个新本子,封面上的小熊抱着铅笔,跟我原来那个一模一样,只是小熊的脸红扑扑的,像在害羞。第一页写着“9×9=81”,旁边画了个大五角星,比所有星星都亮。本子里夹着张纸,是张密码表,每个数字旁边都画着小蜜蜂,有的戴小帽子,有的背小书包,可爱极了。
   “想我了就用密码写,”他摸着我的头发,像摸毛茸茸的小狗,“说不定我能感应到。”我抱着本子,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像含着两颗小露珠,怎么也不敢掉下来。他的包蹭着我的胳膊,暖暖的,就像他给我讲题时靠得很近的样子。
   上周我翻出那个旧本子,试着用手机扫上面的数字,屏幕上跳出“再见”两个字,像石叔叔在对我招手,眼睛弯弯的像月牙。窗外的槐树又开花了,香香的,空气里像飘着蜜。我好像又听见石叔叔的脚步声,红铅笔写字的沙沙声,还有蜜蜂飞的嗡嗡声,像支甜甜的歌,在心里唱个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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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这篇文章以一本带着槐花香气的旧本子为引,铺开了一幅裹着蜜糖味的童年画卷。家属院的槐花、黑白电视里的《蜜里逃生》、孩子们手中的玻璃球,还有石叔叔的红铅笔与密码本,每个细节都闪着童真的光。石叔叔的耐心讲解、藏在页边的解题纸条、雨天仓库里的密码秘密,让算术题都染上了魔法般的甜。孩子们追着蜜蜂故事的执着,与石叔叔用爱编织的成长守护,在槐花香气与铅笔末的味道里交融。如今旧本子里的五角星依旧闪亮,密码里藏着的勇气与温情,像永不凋谢的槐花,在记忆里散发着淡淡的甜,提醒着那些被温柔呵护的时光,从未真正走远,只是化作了心里那支唱不停的甜甜的歌。感谢赐稿晓荷,佳作推荐共赏!【编辑:何叶】

大家来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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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何叶        2025-08-15 11:13:55
  一本尘封的硬皮小本子,带着槐花甜香与五角星光,串起童年与石叔叔的温暖回忆。算术题上的红笔批注、仓库里的密码游戏、发报机的滴滴答答,都是岁月里最甜的蜜糖。当数字密码在手机屏上绽出"再见",那个教会我们勇气的人,永远活在记忆的初夏里。
何叶
回复1 楼        文友:汪震宇        2025-08-15 13:51:40
  叶小叶老师,谢谢您对小宇文章的肯定!我心里甜甜的。祝您天天像吃了蜜,工作顺顺的,笑起来暖暖的,一直开开心心呀!
2 楼        文友:何叶        2025-08-15 11:14:10
  感谢支持,问好。
何叶
回复2 楼        文友:汪震宇        2025-08-15 13:54:11
  谢谢老师的肯定,我好开心呢!你也要乖乖吃饭、好好睡觉哦,每天都笑眯眯的,我会想你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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