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晓荷·小事】西瓜摊下的守候(散文)
虽已立秋,但是夏天的炽热似乎一点也没有想离开的意思,八月的天热得如同蒸笼,蝉鸣阵阵,此起彼伏,仿佛要生生把空气撕扯开。
妹妹临去大学报到还有半月余,这个机灵鬼已经开始索要礼物了。
“老哥哎,马上开学了,同学们都有新手机,你也给我买一个呗。”
想一想也是,毕竟这个东西必不可少,也不给她买多好的,我咬咬牙,答应给她添置一部崭新的手机。
“耶,谢谢老哥。”最后花了不到两千块钱,给她买了她人生中第一部手机,薄薄的方盒子,像被施了魔法,竟能装下整个世界似的。妹妹十分高兴,爱惜地捧着,指尖小心滑动着冰凉光洁的屏幕,脸上漾开的光彩比日光还亮。
买完手机以后,日头越发毒辣,空气凝滞着灼人的热浪。
妹妹见前面有卖西瓜的,提议去买西瓜解暑,我们便朝街角那处摊子寻去。卖瓜的是位黝黑的大叔,赤膊着上身,肋骨根根分明,肩臂却垒着饱经劳作的硬实肌肉,像一块块被烈日打磨过的岩石。他面前堆叠着浑圆碧绿的西瓜,青翠的瓜纹在日光下流动着水色。
“老板,可以先尝尝吗?这瓜到底甜不甜啊。”路过的人们试探着问道。
“先尝尝?行,小事儿,随便尝!”
“都是俺自家种的西瓜,没有打农药,甜的很。”大叔挥着蒲扇,声音沙哑却响亮,也不在乎那些人尝了以后到底买不买,对着每个犹豫的顾客都这么爽利应道。
他脸上那憨厚的笑容如同瓜瓤般红润真切,汗珠在古铜色皮肤上熠熠闪光。
“哥,还真的挺甜的。要两个吧。”妹妹迫不及待的尝了两口,很是满意的点点头。
我也尝了尝两块,那瓜红瓤黑籽,甜润汁液流进喉咙,竟真似一道沁凉的溪水,瞬间冲淡了喉头灼热的干渴。
“行,买两个。大叔,帮我挑两个熟的。”
“哎,放心,咱的瓜,没有不熟的,诺,这两个保证比你尝的那个还好吃!”大叔挑两个饱满的放在手中敲了敲,拍了拍胸脯说道。
我和妹妹带着西瓜回到家,正准备享口福的时候,突然发现自己的口袋是空的!心猛地一沉。是的,刚买的新手机,不见了。
“手机呢?妹,是不是你拿着呢,你找找在你那里吗?”妹妹听后也慌忙翻找起来。
“哥,我这里没有啊。”
四目相对,空荡的恐惧无声蔓延开来。那可是新手机!买的西瓜也没有心思吃了,家里闷热得令人窒息,窗外蝉鸣陡然聒噪刺耳,仿佛要穿透耳膜一般。
“刚买回来我记得是拿着出了手机店,中途只在西瓜摊停过,该不会是我们买西瓜的时候落那里了吧。”
“对哥,咱们赶紧去看看。”
说完我们两个人赶紧骑着自行车出门,但随即又陷入更大的惶恐:那西瓜摊并不在大马路上,摊子旁连个监控探头也没有,即便真落在那儿,人家认不认?那崭新的手机,还没有注册也没有设置密码和解锁,转手一卖便是现成的钱。
现在毒日头正悬在头顶,柏油路面上蒸腾起氤氲的热气,比之前还要热,我估计得有三十六七℃,人在外面几乎要热融化一样。
“还好,还好,这大叔还没有走。”我们有些凌乱的感到了那个马路口,见卖瓜大叔还在心里舒了一口气。
只是他车上的西瓜早已卖空,只剩一张小马扎。他独坐于炽热的阳光下,连块遮挡地方否没有。右手拿着一把破了洞的旧蒲扇一个劲的在耳边扇风,左手时不时的用搭在肩膀的白毛巾擦汗,连块遮挡的地方都没有,黝黑脊背上的汗水滚落,汇成一道道细流,那古铜色臂膀上汗珠密布。
“是你们呀?”他似乎还记得我和小妹,离的老远就挥丢打招呼。
“对了,你们是不是在找一部新手机?”他站起身,从泡沫箱深处摸出个塑料袋,层层打开——正是那部新手机,光洁如初,安然躺在塑料袋中。
我和妹妹一时语塞,竟说不出话来。妹妹慌忙伸手去接,指尖微微发颤。我心中翻腾着热浪,只觉鼻腔一酸,视线竟模糊了片刻,他已经卖完了西瓜,莫不是就是为了等我们回来找手机?竟在三十六七度的毒日头下,生生守了两个多钟头!那马扎早被烤得滚烫,他脊背上的汗流,该已淌过多少道干涸的印痕?
真是该死,临来之前,我还想着这大叔会不会趁没有监控,自己个儿捡到手机跑了,现在望着满头大汗的大叔,心里很不是个滋味。
我有点愧疚,也想感谢这位大叔,便翻开口袋,掏出一把零钱。
“小伙子,你这是做啥?我可没有瓜要卖了哈,天气很热,我要撤摊子了,你们两个赶紧拿着手机回去。”
大叔似乎猜到了我的意思,根本没有要收钱的意思,还收拾起了他的西瓜摊。
“大叔,真的很感谢你,你就拿着……”大叔没等我说完,又急忙把我推到了一边。
“这不是小事情嘛!不过你们以后注意,别在丢三落四喽。”
我和妹妹实在坳不过他。他反复念叨着“小事儿”,那朴拙的声音在燥热的空气里震荡,竟盖过了聒噪的蝉鸣。我们终是无法,只得一遍遍道谢离去。大叔那一声声“小事儿”,如同一阵凉爽的清风,吹走浑身的燥热。
我仿佛对老师从小讲的“拾金不昧”这个成语,又有了全新的认识。
人世间,正如很多像大叔这样的人,做着他们口中的“小事”,才造成了生活中一幕幕温暖的日常。而且,会成为一颗微小又倔强的种子,向后人传承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