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冷了，我似乎用了强硬的办法，接老爹来与我同住。
　　 没想到半年不见的老爹像似断崖式的衰退。以前在电话里听妹夫说老爹种种倒退的踪迹，总是将信将疑，觉得我的老爹依旧是那个硬朗的，村前村尾一整天溜达好几趟的大闲人。
　　 我这有暖气，一大家子都觉得老爹到我这是最佳去处，到我这里一大家子都放心了。确实也是，连我自己都放心。老爹在老家，但凡有个刮风下雨的，天寒地冻的，头痛脑热的我都忐忑不安，即使妹妹相距不远，一天三顿饭由她来送。三顿饭都要孩子送到家门口，方圆10公里都是没有的现象。农村年老的父母都会随着儿女轮流居住，也有孝顺的儿女会把年老体衰的父母照顾得很好，吃喝到位，有病就医。也有遭儿女嫌弃的父母，甚至父母上门有儿女驱赶的现象，年过七十的女儿说我自己都需要人来养老，我哪来的能力来养你呢？可怜腿脚不灵的父母只能回到自己凌乱的家，这样的子女倒也不多见，不过这样的事情只要有，乡邻之间口口相传夹杂着申讨声，骂声，诅咒声传遍家家户户……
　　 老爹走路，典型的小碎步，步伐抬不起来，几乎是贴着地面，小区并不大，正走一圈下来顶多有1千米。刚开始我以为他可以的，我带着他在小区慢慢走着，小区的人比我年长的和我同龄的，我都熟识，他们看到我和老爹都会停下来询问，大家一致认为老人家到我这过冬是个最理想的选择。走到半道老爹开始颤抖，身体倾斜，幸亏有拐杖相助，我赶紧搀扶让他靠在我的身上。挪到有健身器材的地方，让他坐着休息，积蓄些许力量，总得要走回去。
　　 我不死心认为我的老爹不致于这么衰弱，走这一点路都会趔趄！接连三天我有意试着让老爹走一圈小区的路程，不行！他确实不能胜任！原本想着我上班去了，他可以下楼晒晒太阳和小区的老人在一起玩玩。现在我发现了一个事实，他不认路，也不清楚我住哪栋楼，按电梯上楼开门，这些稀松平常的事，他都不会。假牙不愿意戴，说戴着不舒服，吃饭时桌上撒一堆地上漏一堆，不管是吃饭还是坐着，总喜欢架着二郎腿，也极喜欢抖腿。吃饭时，我不让他架着二郎腿，这样滴洒的食物就会在地上。我明白了他的裤子总是油迹斑斑，这和吃饭架着二郎腿是有直接关系的。第一次上厕所，老爹把小便全部都解在马桶外面，我想我不能顾及情面，要不长期这样家里会有很大味道的。我对老爹说解小便往马桶边站近一点，多站一会，让小便解到马桶里，老爹点点头。老年男性因为前列腺增生肥大的缘故，他一夜要上至少八九趟厕所，医学上说的淋漓不净完全呈现。我想我这里暖和和的，起夜不觉得寒冷，要是老爹在老家起夜多冷啊，哆哆嗦嗦的，想想也是觉得可怜。老人皮肤屏障受损，脚气、头癣、股癣、肛周都觉得痒，我买药给他涂抹，我告诉他不要用手去挠，这个地方还没有好那个地方又被传染了。老爹说痒啊，所以才去抓挠。唉，老人的皮肤病真难好全，我一直尽心用药，起效甚微。我问老爹在老家要是这疼那痒的怎么办？老爹可怜兮兮的说过一天算一天，没有人像你这么细心照顾。在老家他不让妹妹给他洗澡，每次都是妹夫给他洗澡，这个妹夫确实做得很好。一年前老爹还是位勤洗澡的老人。妹妹说今年夏天他突然间就变得不愿意洗澡了，要是妹夫不主动说要给他洗澡，他绝不要洗澡，妹夫掐着日子给他洗澡，有时老爹自己还不愿意，他怕麻烦。
　　 老爹脚步灵活时，在家是呆不住。一直抽烟，他自己说从20岁就开始抽烟。妹夫曾为他戒烟的事和老爹生了一段时间的气，妹夫好心说老爹没有什么大毛病，把烟戒了，好好活几年。老爹死都不愿意戒烟，他去村里的小店赊账买烟；找邻居要烟，这样反反复复的，搞得妹妹他们也就不管了，随他去了，爱抽烟就抽吧。
　　 刚开始，大家以为老爹在我这还要延续抽烟的倔强。没想到老爹突然地就不抽烟了！他也没带香烟过来，我也不提醒。半个月我带他回老家一趟，老家没什么人，村里大都是关门的，稀稀拉拉的几个人，他们问老爹还抽烟不？老爹说不抽了。“不抽以后就不要抽了，城市里干净，不要在女儿家有烟味。”村里人善意地说。老爹有老慢支不抽烟是绝对的好！
　　 在小区溜达，老人们认识不认识的会互相打招呼。老爹最喜欢问人家有没有退休金。如有老头说有退休金，老爹会有羡慕的神色。别人问他退休金有多少时？他略带尴尬地说老百姓一个，没有退休金。事后我安慰老爹说我的钱就是你的，你需要口袋装钱，我拿给你，老爹说吃现成的喝现成的，穿得光鲜鲜的，我不需要钱。
　　 老爹能自己洗脸，洗脚和洗澡都需要我帮着完成。小区里有好几个大妈把自己做好的包子和其它适合老人吃的食物分享给老爹，每每我和老爹说起，老爹满脸都是笑意地说，这是你人缘好的原因，和妹妹他们打电话，他自豪地和他们说起我在小区和人相处不错，小区人都对他好。
　　 我赫然发现，这个养生那个养生，能长寿的最大的秘笈就是能睡觉。我老爹能睡觉，经常地，他中午午睡一直到我下班的时候他还在睡觉，问他瞌睡着了？晚上看完天气预报就躺床上，早晨八九点起床，中午我到家他躺在沙发上眯着眼，好像又睡着了。每逢周末天气不错时，我带他到小区门口，门口边有个修鞋的小摊，摊主是个七十来岁的老头，这老头也是在家闲得发慌，摆个摊子混混时间，挣钱不挣钱的不重要。摊主一看到我们，立马把椅子摆好放在向阳的地方，老爹在这一坐一个上午，和摊主有一句没一句搭着话，让他看看车来车往的。附近的地铁开通，第一次带老爹体验坐地铁，老爹颤颤巍巍地不敢上扶手电梯，来回几次他已经不再胆怯上电梯，进步了！对了，我的老爹年轻时是村里的队长，哨子一吹，哗哗响！识文断字的大队长。
　　 说一句，我上班的地方与家的距离步行3分钟，够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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