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言道：“打人休打脸，骂人休揭短。”村上外号“瞎狗”的三娃，骂人总爱揭人短处，用庄户人家的话说：“哪里痛，他咬哪里。”把村上搅得鸡犬不宁，放个大男人有时狠不得把人一句话骂死。
　　 前一阵，虎娃和三娃起了冲突打架，虎娃狠狠收拾了三娃，几乎把他一口牙都打掉，要不是虎娃媳妇及时赶来阻拦，后果真不堪设想。
　　 其实虎娃平时也常听到些闲言碎语，都是关于他媳妇的闲话，但他从没放在心上，向来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可这次这话从三娃嘴里说出来，虎娃实在没法不当回事，心里的火一下子窜了上来。
　　 虎娃媳妇生得浓眉大眼，一双长长的辫子垂在脑后，更显美丽大方。她的笑容宛如一朵玫瑰花，时常绽放在脸上，两颊的小酒窝也总伴着那俊俏又充满朝气的脸庞展现在众人面前。她从不擅长打扮，在人们眼里却是原汁原味的质朴模样。
　　 她性格温柔善良，干庄稼活更是一把好手。虎娃常年在外，家里的大小事全靠她打理，家被收拾得井井有条：豇豆栽得一行齐整，茄子种得一排规整，所有活计都安排得妥妥当当，十分合乎章法。
　　 有一回，虎娃家的房子因下雨漏水，村上的木匠都外出打工了，正好村里有位稍懂木工的匠人，和虎娃关系不错。虎娃媳妇便请他来修房子，忙活了整整一天。可没过多久又下了雨，房子还是有些漏水，那人便又来修补了一次。
　　 那天上午，这人一直忙着干活没顾上吃饭。虎娃媳妇送他出门时，顺口说了句：“你干活的工钱，等虎娃回来就给你。”这人却摆了摆手说：“算了，乡里乡亲的，谁还不给谁帮个忙呢？”
　　 这一问一答本是再平常不过的事，三娃却记在了心里，还无端揣测两人有私情，甚至觉得他们这样恐怕不是一天两天了。
　　 人常说：“吃不上葡萄的人，就说葡萄酸。”这话一点不假。那些对虎娃媳妇垂涎三尺的人，总爱捕风捉影、搬弄舌根。可这一切，虎娃媳妇完全不知情，就连那个帮忙修房子的人也毫不知情。正所谓“人正不怕影子斜”，她行得端、坐得正，从不在意旁人的闲言碎语。
　　 虎娃也深知媳妇的为人，她本就是个走得端、行得正的人。他不怕被人说闲话、戴绿帽子，更不怕有人在背后耍手段、使坏心眼。
　　 他常常自我安慰：自己不在家时，媳妇既要照看两个孩子，还隔三差五去老家看望公婆，给老人洗洗衣服、端些好吃的，这样的媳妇怎么会做对不起自己的呢？可不能轻信那些没凭没据的谣言。
　　 那天晚上，他细细看着熟睡的媳妇：她黑里透红的脸上已添了细微纹路，眼角也悄悄挂起了鱼尾似的皱纹，可睡着时嘴角仍带着淡淡的笑容，两耳被秀美的头发遮住，平日里整齐的辫子此刻凌乱地搭在脑后。虎娃越看越心疼，也越看越爱，忍不住在她两个圆圆的脸蛋上各轻轻吻了一口——他坚信，自己的媳妇是清白的。
　　 月光洒在窗外，把窗帘映得亮堂堂的。窗帘缝中透进的月光，温柔又动人，仿佛是媳妇那颗明亮的心。他知道，那颗心只属于自己的，媳妇也是真心爱着他的。一想到自己差点因为三娃的话冤枉了媳妇，他对三娃常揭人短处、背后说人坏话的行径就更加恼火，恨不得立刻抓住三娃的领口，狠狠扇他几个耳光。
　　 俗话说：“狗改不了吃屎。”这话一点不假。他突然记起，那年就是这个叫“瞎狗”的三娃，正事没干多少，专盯着男女之事嚼舌根：谁家媳妇去了谁家、谁又和谁睡在一起被他“瞧见”、谁和谁一起逛街、谁穿的衣服是谁给买的……他常常捕风捉影，说得有声有色、神乎其神，甚至还造谣谁家的孩子长得不像他爸。背地里，人们都骂三娃是“正事不足、邪事有余”。
　　 那年，三娃又揭人短处，说谁家的媳妇和别人有私情。没想到那家的男人是个“榆木疙瘩”，思想转不过弯，打工回来没几天就和媳妇大吵大闹，闹得不可开交。那媳妇也是个认死理的，觉得自己受了天大的冤枉，为证明自己的清白，一气之下喝了农药。幸好发现得早、抢救及时，才捡回了一条命。那次三娃揭短挑事，差点就闹出了人命。
　　 虎娃知道，那桩差点出人命的事，在众人的议论和指责下，三娃收敛了不少，也成了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那夜，虎娃怎么也睡不着。不知何时，窗外的月光渐渐淡去，屋子里一片漆黑，只有墙上挂着的表有条不紊地走着。他有些累了，打开手机一看，已经是凌晨两点多了。这时，媳妇的胳膊不知何时搂住了他的脖子，在媳妇温暖的拥抱中，他才渐渐疲倦了，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接下来的几天，虎娃格外勤快。他想，自己回来了，就该多替媳妇干点活，多分担些家务——这些年，媳妇为这个家付出得太多太多了。
　　 有句谚语说：“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村里也确实有不少费心事：说三道四、搬弄是非的，打架斗殴、吵闹不休的，还有动不动就去镇上、县里上访告状的，五花八门，包罗万象。外界甚至给这个村评价：“庙小妖风大，池浅王八多。”
　　 而仅仅不到二百口人的小队，这一切的乱象，多半都是三娃搅出来的。他是个头上长角、身上长刺的主儿，人们心里都清楚：咱得罪不起，总还躲得起吧？就像遇到大石头，绕着走走就算了。
　　 有时，人们甚至觉得三娃的精神有点不太正常。
　　 可别看三娃平日里张牙舞爪，他其实是个欺软怕硬的货。有一次在街道上，虎娃碰见了他。三娃见虎娃绷着一张脸，连忙嬉皮笑脸地掏出烟，讨好地凑上来献殷勤——他知道虎娃不是好惹的善茬，心里怕虎娃，更怕虎娃找他秋后算账。
　　 常言道：“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这话一点不假，什么样的人就得用什么样的法子对付。虎娃在城里当老板，这些年见过的三教九流的多了，用农村话说，就是黑白两道都能搭上话。他压根没把三娃放在眼里。真是应了那句话：“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三娃就是在村里没遇到厉害的角色，才敢无中生有、挑拨是非。
　　 他爱钱如命，什么事都有他的份，正经主意没一个，歪点子倒一大堆，还动不动就上访告状，把村里搅得鸡犬不宁。
　　 又一次，虎娃在路上碰见了三娃。虎娃握紧拳头，迎上去劈头盖脸地问：“你上次说我媳妇跟谁不清不楚，我倒要问问你，这是啥时候的事？”三娃的脸瞬间变得蜡黄，连连道歉：“虎娃哥，这就是句玩笑话，没有的事，真没有的事！”“玩笑话？这种玩笑你也开得起？今天你必须给我说清楚，不然我让你爬着回去！”
　　 虎娃虎视眈眈地瞪了三娃一眼，不紧不慢地向前走了两步，冷冷说道：“我看你是皮松了，今天我就给你紧紧皮！”话没说完，虎娃左右开弓，两个响亮的耳光扇了过去。三娃被打得晕头转向，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了。还没等他站稳，虎娃又挥出两拳，直打得三娃连连后退，慌忙求饶。
　　 “我看你就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你这种人，就欠收拾！今天我打了你，你要是不服气，尽管去县里告我；你要是去医院看病，医药费我全包！”虎娃一字一句、一板一眼地说道，语气里满是不容置疑。
　　 “不敢，虎娃哥！您就饶了我吧！下次我再也不敢开玩笑了，也不敢再揭人短、更不敢去告状了！”三娃吓得连声音都在发抖。
　　 虎娃也知道，三娃告的那些状，全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可偏偏搅得政府工作人员不得安宁，影响正常的生活。
　　 “对这种社会渣子，绝不能心慈手软！特别是这种爱嚼舌根、扰乱社会秩序的人，就得好好教训教训，让他长点记性！”虎娃说着，又故意一拳打在三娃脸上。三娃的脸立刻青了一块，没一会儿就肿了起来。虎娃不怕事，他就是要让村里人都看看，也要让三娃彻底记住这个教训。
　　 不知是谁把这事告诉了正在家里做饭的虎娃媳妇。她一听就慌了，之前虎娃就跟她说过要收拾三娃，这下真动手了。她连围裙都没来得及解，就急急忙忙往门外冲去。
　　 媳妇赶到后，连拉带拽地把虎娃劝回了家。三娃则一手捂着脸，慌慌张张地逃回了自己家。
　　 之后的半个月，没人见过三娃出门。
　　 三娃这次是真的认输了。他这辈子从没向谁认过输，更没挨过这么重的打。尤其是听到虎娃说“把你打倒了，我拿一万元给你看病”的话时，心里彻底慌了——他更清楚，这个比自己小三四岁的虎娃，向来是个说一不二的脾气。他真怕虎娃把自己打趴下，到时候村里人还不笑话死他。
　　 从那以后，三娃老实了许多，说话也变得规矩起来，再也不嚼舌根、搬弄是非，也不去上访告状了。村里的日子，渐渐清净了许多。
　　 人们都在心里默默夸赞虎娃：虽说这事算不上“为民除害”，但村里的烦心事确实少了很多，大家也能安心过日子了。
　　 （原创首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