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星月】春暖花开的时节(散文)
金黄金黄的迎春花绽放了,小喇叭似的连翘花也结伴而行,玉兰花像一个个展翅欲飞的蝴蝶翘立在枝头,紫叶李粉红粉红的小花一朵挨着一朵,它们争先恐后寻找阳光的气息。啊,春天来了!
可是,二姑父永远地离开了这个世界,再也见不到这美丽的春天了。
周六中午,爱人打开手机读微信,一则令人悲痛的消息赫然跳出屏幕:
慈父程珂因病医治无效,于今天上午不幸逝世。孝子:程钊
这不会是真的吧,二姑父怎么突然去世了?我和爱人都不愿意相信这条信息是真的,爱人颤抖着手马上拨通了二姑的电话,电话那头二姑哽咽的说“你二姑父走了,我们已经到了殡仪馆。”
我们一家三口立刻驱车赶往殡仪馆吊唁。
走进殡仪馆大门,二姑站在恩义厅门前的台阶上招呼前来吊唁的亲朋好友。我急忙上前一步,紧紧拉住二姑冰凉的手,想表达安慰二姑的话语。可话还没开口,眼泪已扑簌簌地掉下来,二姑的眼神里充满了深沉的哀伤,她轻轻拍了拍我的手,坚强地说“孩子,别难过了,人死不能复生。”
我擦擦眼泪,抬头望望灵堂,二姑父穿着法官制服的遗像高高悬挂在灵堂的正中央,他的笑容是那样的慈祥。我默默地瞻仰姑父的遗容,他双眼紧闭,面目祥和,身上依然穿着灰色的法官制服,如雕塑一般直挺挺的躺在灵柩里。
前来吊唁的人一波又一波的来了,恩义厅聚满了人,姑父的好人品在这一刻得到了验证。
我的心情无比沉痛,任眼泪肆意横流。回想起二姑父多年来对我们一家的关照,心情更加悲痛。为什么这么突然,二姑父竟永远走了?
二姑父亲切慈祥的面容清晰地浮现在我的眼前。
二姑父性格温和、尊老爱幼,悉心呵护着身边的每一位亲人。
二姑父是一位基层法官,他工作非常忙碌。只有在重大喜庆的日子才能见到二姑父的身影。
那一年,舅老爷过八十寿辰,一大家子终于聚在了一起。晚辈们一个个给舅老爷送上了祝福。轮到二姑父送祝福了,二姑父走到舅老爷面前深深鞠了一躬,满面笑容地说“爹,我给您演唱一首《在那桃花盛开的地方》祝您老生日快乐。祝您老人家福如东海,寿比南山。”二姑父拿起话筒走到舅老爷面前,落落大方演唱起来“在那桃花盛开的地方……”大厅里一下子安静下来,二姑父用浑厚圆润的男高音深情演绎着那份赤诚的孝心。歌声一落,客厅里旋即响起“啪啪啪”的喝彩声,二姑父的孝心赢得了一家人的称赞。
一大家子几十口人,无论是谁家遇到困难,二姑父总会站出来帮忙。只要能搭把手的事,二姑父没有不尽力的。
一次家庭聚会时,二姑父戏谑道:“老百姓有事打110,咱们家有事都找程珂。”逗得一大家子人都哈哈地笑了,二姑父也开心地笑了。
我和爱人作为晚辈,有了困难毫不犹豫找二姑夫来帮忙。
因为自建房问题,隔壁邻居的男主人经常故意找茬儿,每天路过家门口都会骂骂咧咧的,甚至往我家门前泼洗衣服的脏水。那时候,我刚刚成家,由于年轻,没有处理问题的经验。为这事,我伤透了脑筋。正当我和爱人束手无策的时候,二姑父通过法律渠道给解决了,从此我和爱人又过上了太平的生活。
即便是我娘家的事,只要找到二姑父,二姑父从来没有推拖过,他总是尽心尽力的在法律的范围内寻找平衡点,然后妥当的协调解决。
有一年冬天,母亲家遇到了一件麻烦事。一户邻居想占用门前的一片共有的空地,我的父亲不同意。如果给邻居占用了,我家走出大门后就只留下一条窄窄的小道,过个小马车也进不了门。我父亲是个爱面子的人,不会和邻居理论,呆在家里生闷气。正在一筹莫展之际,我再次想到了二姑父。
我拨通了二姑父的电话,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详细讲了一遍。二姑父只回了一句话“我抽时间到实地去看看情况,只要不输理,找人调解一下。”
一个周末的上午,我带着孩子在娘家住。正做午饭之际,突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我急忙走出家门,原来二姑父带着几个法官在门口实地勘测情况,一个法官拿着皮尺在前后左右测量着这块空地的长度。没多久,娘家门前的空地归属问题,得到了有效解决。
一年前,二姑父从岗位上退休了。多好啊,可以和二姑作伴到北京陪伴陪伴在中科院工作的儿子了。
春节前,闻听二姑从北京回来了,我和爱人到二姑家去看望。二姑父关心询问我家孩子的学习情况,当二姑父听说孩子顺利考了编制,他开心的笑了。二姑父又关心地问起我的工作:“你在老区工作,那么远,看看能不能调动回来。”
“谢谢姑父关心,在一个单位呆习惯了,不想调动了。”我实在不好意思再为姑父添麻烦,就婉言谢绝了姑父的好意。
想不到那次竟然是最后一面见到二姑父了。
二姑父对每一位亲戚的关心犹如春暖花开的温暖,如今他竟在春暖花开的时节永远的离开了。人的生命如此脆弱,生命如此无常,真不知道和谁的见面,一刹那就会成为永别。
春阳透过高窗,斜射在灵柩上。二姑父躺在花丛中,穿着制服,像是即刻便要起来开庭。亲戚们的啜泣声低低地压着,仿佛怕惊扰了他的安眠。
我忽然想起去年春暖花开的时候,三姨在电话里抱怨:“小红,过年你也不来瞧瞧我?”我告诉三姨:“现在疫情严重,各小区都在封控呢,什么时候小区解封了,我就去看您。”可是三姨没有等到那一天,她去世了。真没有想到,当时三姨已经病得很重,后来一度陷入深深的自责中。这成为我心里一个永远的遗憾。
回来的路上,春色如潮水般涌来,但我无心欣赏春的美丽。连翘的黄、玉兰的黄、紫叶李的粉,皆成了刺目的存在。原来春的本质竟是如此残酷:它以无限生机嘲弄着个体生命的短暂易逝,用众花的喧嚷掩盖一个个寂灭的花瓣。
二姑父和三姨再也看不见这绚丽的春天了。但春天何尝因他们的不见而有丝毫黯淡呢?它只是无情地绚烂下去,年复一年,仿佛逝者从未存在,亦仿佛我们的哀恸,不过是它磅礴乐章里一个微不足道的休止符。
春暖花开的时节很美丽,春暖花开的时节很短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