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冰场惊遇
　　
　　 周末的“飞扬”溜冰场像被打翻的调色盘，震耳欲聋的摇滚乐里混着旱冰鞋摩擦地面的吱呀声，五颜六色的灯光在人群里晃来晃去。林栖把黑色卫衣的帽子往头上一扣，顺着栏杆滑进场地时，立刻引来几道目光。
　　 她今天穿了条磨边牛仔裤，裤脚随意地塞进高帮帆布鞋里，滑起来带起一阵风。有个染着黄毛的男生想凑过来搭话，刚伸出手就被她一个漂亮的后滑躲开，冰刀在他脚边擦过，吓得那男生踉跄着后退了两步。
　　 “没劲。”林栖撇撇嘴，加速冲向场地中央。她喜欢这种自由自在的感觉，风从耳边呼啸而过，所有的烦心事都被甩在身后。中专毕业后在环保公司当文员的日子像杯温开水，只有在这里，她才能找到点活着的实在感。
　　 “喂，新来的，敢不敢比一场？”
　　 清朗的男声突然从斜后方飘过来，林栖的脚踝轻轻一转，身体像陀螺似的拧过九十度。男生站在离她三米远的地方，牛仔裤膝盖处磨出了毛边，白色T恤上沾着几块颜料，像是刚从画室跑出来。他的头发有点乱，额前的碎发垂下来，挡不住那双亮得惊人的眼睛。
　　 林栖认得他。上周三晚上，她从溜冰场出来过马路，这人跟在后面差点被一辆黑色奔驰撞了。当时他被朋友扶起来的时候还梗着脖子骂骂咧咧，没想到今天倒找上门来了。
　　 “比什么？”林栖挑眉，脚下的动作没停，在他面前滑成个漂亮的“S”形。冰刀切开地面的声音清脆得像在挑衅。
　　 “绕场三圈，谁先到终点谁赢。”男生说着就往前冲，动作算不上标准，胳膊甩得像只笨拙的企鹅，却有种不管不顾的冲劲。他在第一个弯道处差点撞到护栏，引得旁边几个女生笑出了声。
　　 林栖放慢速度跟在后面，看着他手忙脚乱调整重心的样子，嘴角忍不住微微往上翘。这男生倒是有点意思，不像那些只会装酷的家伙。她突然加速，像道黑色闪电从他身边掠过，在第二个弯道处故意放慢速度等了他两秒。
　　 “喂，你耍赖！”男生气喘吁吁地追上来，额头上渗着细汗。
　　 “兵不厌诈。”林栖冲他眨眨眼，突然一个后滑拉开距离，“小朋友，还比吗？”
　　 周围响起一阵哄笑，男生的耳朵瞬间红了。他扒了扒被汗水打湿的头发，突然来了股倔劲：“再来！这次我让你先滑十米！”
　　 林栖被他逗乐了，刚想说话，口袋里的传呼机突然“滴滴”响起来。是同事琳发来的：“陈砚问你这周末去不去看画展？”
　　 林栖皱了皱眉。琳最近总在她耳边念叨这个叫陈砚的美院男生，说他画画多厉害多有才华，现在看来，说的应该就是眼前这位。她关掉传呼机塞进兜里，看着男生还在原地等着，突然觉得有点好笑。
　　 “不比了。”林栖滑向休息区，“我要走了。”
　　 “哎等等！”男生追过来，手里攥着个速写本，“我叫陈砚，美术系的。这个给你。”
　　 画纸上是她刚才后滑的侧影，线条流畅得不像话，连卫衣帽子边缘的抽绳都画得清清楚楚。林栖捏着画纸的指尖微微发烫，这画倒是比他的滑冰技术强多了。
　　 “画得一般。”她嘴硬道，却把画纸仔细折好放进了背包。
　　 陈砚笑得露出两颗小虎牙：“明天我再画张好的。”
　　 林栖没理他，转身去换鞋子。穿高跟鞋站起来的瞬间有点晃，身后突然伸过来一只手扶住她的胳膊。她回头看见陈砚还站在原地，掌心温热的触感透过衣袖传过来，像有一股电流窜过。
　　 “谢了。”林栖甩开他的手，拎起包就走。高跟鞋踩在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像是在跟自己较劲。
　　 走出溜冰场，晚风带着点凉意吹过来。林栖掏出烟盒刚抽出一根，就听见身后传来跑步声。陈砚背着画板追出来，额前的碎发被风吹得乱七八糟。
　　 “那个……不要抽烟，吃这个！”他挠挠头，从口袋里掏出颗棒棒糖递过来，“刚才的事，别生气啊。”
　　 糖纸在路灯下闪着彩色的光，是草莓味的。林栖盯着那颗棒棒糖看了两秒，突然想起小时候生病时妈妈给她买的糖。她没接，把烟塞回烟盒：“我不抽烟了。”
　　 陈砚眼睛一亮：“那太好了！抽烟对身体不好。”
　　 “要你管。”林栖转身往公交站走，脚步却慢了半拍。身后的目光像是带着温度，一直追到站台的广告牌后面。
　　 公交车到站的时候，林栖突然听见陈砚在后面喊：“林栖！我知道你名字了！”
　　 她没回头，踏上公交车台阶的瞬间，手不自觉地摸了摸背包里的画纸。车窗外，那个穿着白T恤的身影还站在路灯下，像棵倔强的小白杨。
　　 林栖看着玻璃窗上自己的倒影，突然发现自己的嘴角还扬着。她掏出那颗被陈砚偷偷塞进背包的草莓棒棒糖，剥开糖纸放进嘴里。甜丝丝的味道在舌尖化开时，她突然有点期待明天的画展了。
　　
　　
　　 第二章游戏厅的较量
　　
　　 林栖连续三天没去溜冰场。
　　 她躲在娱乐中心左手边的游戏厅里，这里比溜冰场安静些，只有电子音效和按钮的噼啪声。她坐在最里面的泡泡龙机器前，手指飞快地按着按钮，屏幕上的彩色泡泡炸开时，总能想起陈砚红着耳朵的样子。
　　 “姐姐，你这技术不行啊。”
　　 熟悉的声音突然在头顶响起，林栖手里的操纵杆差点飞出去。陈砚叼着根棒棒糖站在机器旁边，T恤换了件印着梵高星空的，牛仔裤膝盖处的破洞更大了。他身后跟着两个男生，正对着一台格斗游戏机指指点点。
　　 “关你什么事。”林栖目不斜视，操纵着角色往左边移动，结果还是慢了一步，屏幕上跳出“GAMEOVER”的字样。
　　 陈砚笑得露出两颗小虎牙，往机器里投了个币：“我教你？保证三分钟学会连招。”
　　 林栖没说话，算是默认了。陈砚拉了把椅子坐在旁边，身上的松节油味道混着淡淡的洗衣粉香味飘过来，意外地不难闻。他的手指在按钮上跳跃，像在弹奏某种乐器，屏幕上的泡泡被连成串炸开，得分蹭蹭往上涨。
　　 “看到没有？要先观察颜色分布，别盲目乱打。”陈砚侧过头说话时，睫毛在眼睑下方投出片小阴影，“就像画画要先构图，不能上来就瞎涂。”
　　 林栖的注意力有点跑偏。她发现陈砚的左手食指上有道浅浅的疤痕，像是被画笔戳到的。他说话的时候总喜欢不自觉地转着手里的棒棒糖，糖纸在灯光下闪闪发亮。
　　 “看什么呢？”陈砚突然凑近，两人的鼻尖差点碰到一起。
　　 林栖猛地回神，脸颊有点发烫：“没什么。再来一局。”
　　 这局她打得认真多了，按照陈砚说的方法观察泡泡排列，虽然还是输了，但分数比上次高了不少。陈砚鼓着掌吹了声口哨：“进步神速啊，不愧是我教的。”
　　 “少臭美。”林栖抢过他手里的棒棒糖塞进嘴里，草莓味的，跟那天他给的棒棒糖一个味道。
　　 陈砚的眼睛亮了亮，没去抢棒棒糖，反而从口袋里掏出个小铁盒：“这个给你。”里面装着五颜六色的游戏币，边缘都磨得发亮了。
　　 “干嘛？”林栖挑眉。
　　 “以后来玩就用我的币。”陈砚说得理直气壮，“就当是……学费。”
　　 林栖看着他认真的样子，突然想起琳说的话。琳说陈砚为了画好速写，能在画室里待一整天不出来；说他看到流浪猫总会买根火腿肠，自己却啃着干面包。当时觉得琳太夸张，现在看来，这人倒是真有点傻里傻气的。
　　 “不用。”林栖把游戏币推回去，“我自己有。”她从包里掏出个小熊形状的零钱包，里面装着十几枚崭新的游戏币。
　　 陈砚盯着那个小熊零钱包看了两秒，突然笑了：“没想到你还喜欢这个。”
　　 “要你管。”林栖别过脸，却把小熊钱包往包里塞得更紧了。这是她中专毕业时妈妈送的礼物，平时都舍不得拿出来用。
　　 旁边的格斗游戏机突然爆发出一阵欢呼，陈砚的两个朋友挥着胳膊喊：“砚哥快来！这关我们打不过！”
　　 陈砚皱了皱眉：“你们先玩，我跟朋友在这呢。”
　　 “朋友？”林栖捕捉到这个词，心里莫名一动。
　　 “对啊，我们不是朋友吗？”陈砚笑得坦荡，“以后我教你打游戏，你教我滑冰，怎么样？”
　　 林栖看着他眼里的光，突然想起那天在溜冰场他追着自己要再比一次的样子。这人好像永远都有用不完的热情，像颗小太阳似的。她没说话，往泡泡龙机器里投了个币，算是默认了。
　　 那天他们在游戏厅待到很晚。林栖学会了泡泡龙的三个连招，陈砚的滑冰理论知识精进了不少。离开的时候，陈砚突然从背包里掏出个保温桶：“我妈做的糖醋排骨，你尝尝？”
　　 保温桶打开的瞬间，香气在夜风里散开。林栖看着他期待的眼神，突然觉得，这个总是冒冒失失的男生，好像也没那么讨厌。
　　
　　
　　 第三章画展风波
　　
　　 林栖最终还是去了学校画展。
　　 她站在美院展厅门口，对着玻璃门理了理新买的白裙子。这裙子是昨天特意去商场买的，花掉了半个月工资。琳说去看画展要穿得正式点，可她总觉得自己像偷穿了大人衣服的小孩。
　　 “林栖，这边！”陈砚从人群里钻出来，手里拿着两罐可乐，额头上还沾着点油彩。他今天穿了件干净的白衬衫，袖口挽到小臂，露出手腕上那串有点幼稚的红绳手链。
　　 “你怎么弄得跟花猫似的。”林栖掏出纸巾递过去，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手腕，两人都愣了一下。
　　 陈砚的耳朵红了，接过纸巾胡乱擦了擦：“刚才在后台帮忙挂画，不小心蹭到的。”他把可乐递给她，“冰的，刚从传达室冰箱拿的。”
　　 展厅里比想象中热闹。油画、素描、水彩挤在一起，空气中飘着松节油和颜料的味道。陈砚像个称职的向导，拉着她在画框间穿梭，声音里带着抑制不住的兴奋。
　　 “这幅《静物》是我们系主任画的，他调色盘里永远有十二种黄色。”“那个画《老街》的学长去年拿了全国金奖，你看他画的窗棂多细致。”
　　 林栖没怎么听进去，她的目光被角落里一幅画牢牢吸住了。那是幅油画，画的是溜冰场的场景，昏黄的灯光下，一个穿黑色卫衣的女生正在旋转，冰刀划出的轨迹像道银色的闪电。
　　 画里的女生微微歪着头，嘴角带着点漫不经心的笑意，连卫衣帽子上的抽绳都飘得恰到好处。林栖的心跳突然漏了一拍，这不是她是谁？
　　 “喜欢吗？”陈砚站在她身边，声音轻得像怕惊扰了什么，“我画的。”
　　 林栖捏着可乐罐的手指紧了紧，罐身的水珠顺着指缝往下淌。她想起那天在溜冰场，陈砚确实拿着速写本一直在画，当时还以为他在画别人。
　　 “一般般。”她嘴硬道，眼睛却离不开那幅画。画布上的光影处理得极好，连她当时不耐烦的表情都透着股鲜活的劲儿。
　　 陈砚笑了，露出两颗小虎牙：“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他突然凑近，“其实我改了十几遍，每次都觉得画不出你滑冰时的样子。”
　　 温热的呼吸拂过耳畔，林栖的脸颊瞬间烧起来。她刚想后退，一个温柔的女声突然插进来：“陈砚，这位是你的朋友吗？”
　　 林栖抬头，看见个穿白色连衣裙的女生站在旁边，长发披肩，笑起来有两个浅浅的梨涡。女生的目光落在陈砚身上时，带着毫不掩饰的欣赏。
　　 “嗯，这是林栖。”陈砚介绍道，“这是晓冉，我们系的才女。”
　　 晓冉笑着伸出手：“你好呀，经常听陈砚提起你。”她的手链在灯光下闪闪发亮，林栖突然发现，跟陈砚手腕上的红绳手链是情侣款。
　　 林栖的心里像被什么东西硌了一下，没去握手：“我还有事，先走了。”
　　 “哎，林栖！”陈砚在后面喊她，声音里带着急。
　　 林栖没回头，脚步快得像逃。走廊里的画展还在继续，可那些色彩斑斓的画作在她眼里都变成了灰色。她走出教学楼，阳光有点刺眼，掏出手机想叫车，屏幕上却跳出陈砚发来的消息：“手链是系里活动发的，每个人都有。”
　　 林栖盯着那条消息看了很久，手指在删除键上悬了又悬。她想起刚才晓冉看陈砚的眼神，想起陈砚说“经常提起你”时晓冉的表情，心里像堵着团乱麻。
　　 “神经病。”林栖低声骂了句，把手机塞进包里。可脚步却慢了下来，不知不觉走到了美院的银杏林。
　　 金黄的叶子落在地上，铺成厚厚的一层。林栖踩着落叶往前走，突然听见身后有急促的脚步声。她回头，看见陈砚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白衬衫的领口都被汗水浸湿了。
　　 “你怎么跑这么快。”陈砚弯着腰喘气，手里还攥着个画框，“这个给你。”
　　 画框里是幅素描，画的是游戏厅的场景。她坐在泡泡龙机器前，陈砚站在旁边教她打游戏，两人的影子在地面交叠在一起。角落里还画着个小熊零钱包，细节清晰得不像话。
　　 “我才不要。”林栖别过脸，眼眶却有点发热。
　　 “拿着吧。”陈砚把画框塞进她怀里，“算是赔罪，刚才没跟你解释清楚。”他挠挠头，“晓冉真的只是同学，我们……”
　　 “跟我没关系。”林栖打断他，抱着画框转身就走。可走出很远之后，她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陈砚还站在银杏树下，白衬衫在金黄的叶子里格外显眼，像幅没画完的画。
　　
　　
　　 第四章雨夜的秘密
　　
　　 林栖抱着画框回到宿舍时，琳正在翻她的衣柜。看见她进来，立刻咋咋呼呼跑过来：“你去哪了？陈砚打了八个传呼给你！”
　　 “不关你事。”林栖把画框放在桌上，故意不去看琳挤眉弄眼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