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诗韵】骈文:修身赋(古韵)
骈文:修身赋(古韵)
盖闻鸿蒙初辟,清浊分而两仪立;元化流衍,刚柔济而万物生。人禀二五之精,托形天地;性含五常之秀,寄意古今。然形待范而后正,性待养而后醇,故“自天子以至于庶人,壹是皆以修身为本”。昔仲尼登泰山而小天下,非独凭丘壑之高,实赖内省之深;孟轲养浩然以塞天地,非徒恃言语之雄,尤在躬行之笃。余束发受书,慕前修之懿范,感时俗之纷华,窃以修身之旨,非仅独善之私,实为立世之基、济世之阶也。遂援笔缀辞,作此《修身赋》,以抒所感,以砺己躬。
一曰澄心:祛尘滓以存本真
心者,一身之宰,万虑之宗也。心澄则如鉴照物,纤毫毕现;心扰则如池积垢,万象模糊。昔夏桀筑倾宫,耽酒池肉林之乐,心为欲蔽,遂使九有崩离;商纣造鹿台,纵炮烙虿盆之虐,心为恶迷,终致七庙隳圮。反观唐尧辟雍鸣琴,心涵天下之忧,故“百姓昭明,协和万邦”;虞舜历山躬耕,心存匹夫之念,故“五典克从,四门穆穆”。此非天命之殊,实乃心术之异也。
君子之澄心,在“慎独”二字。夜阑人静,万籁俱寂,此时无人监督,唯己对己,最见真心。或思日间待人,是否有轻慢之语;或忆处事接物,是否有苟且之念。如曾子“吾日三省吾身”,非为矫俗,实为净心。心若为外物所牵,便如断线之鸢,虽暂高翔,终必坠落。观彼贪吏,初亦有澄清天下之志,然见金珠则目眩,闻笙歌则心摇,渐至利令智昏,身陷囹圄,皆因心尘未扫也;察彼隐者,或居林泉,或处市井,箪瓢陋巷而不改其乐,布衣草履而不失其节,皆因心镜常磨也。
澄心之道,在“去欲存理”。欲者,人之所不免,然过则为害;理者,事之所当然,守则为安。如澄江滤沙,去其浑浊,始见游鱼细石;如朗月破云,散其阴霾,方显清辉万里。昔周敦颐爱莲,谓其“出淤泥而不染”,非赞莲之异,实喻心之洁——纵处纷华之境,能守本心之正,方为澄心之至也。
二曰诚意:守笃实以去伪饰
意者,心之所发,行之所向也。意诚则言必由衷,行必践诺;意不诚则言不由衷,行不符名。昔曾子之妻欲欺子,谓“归杀猪食之”,曾子闻之,遂真杀其猪,曰“婴儿非有知也,待父母而学者也,听父母之教。今子欺之,是教子欺也”,此非小题大做,实为守意之诚;季子挂剑于徐君之墓,徐君生前未及言求,季子心许之,及徐君卒,必挂剑以践心诺,此非迂腐固执,实为表意之诚。
若意不诚,则如纸糊之屋,外观华美,内实空虚。观夫市井之徒,与人交则口蜜腹剑,应人诺则转身即忘,初虽得人信任,久则众皆避之,盖因其意伪也;察夫端方之士,与人语则直言不讳,许人事则全力以赴,虽暂遭误解,终必见重于人,盖因其意真也。昔蔺相如奉璧入秦,面对强秦之威,宁碎璧而不失信于赵,非畏死,实畏意之不诚也;诸葛亮受先帝托孤,“鞠躬尽瘁,死而后已”,非图名,实守意之笃也。
诚意之道,在“抱朴守真”。不刻意雕琢,不矫揉造作,如松柏挺于霜雪,不改其苍劲;如玉石经于磨砺,不失其温润。昔范希文谪守邓州,作《岳阳楼记》,言“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时人或谓其狂,然其守边则御敌安境,兴学则育化万民,皆其诚意之所行,非徒为空言也;岳鹏举少年从军,背上刺“精忠报国”四字,后率岳家军北伐,“冻死不拆屋,饿死不掳掠”,虽遭秦桧之害,终不改其志,皆其诚意之所赴,非徒为虚饰也。
三曰致知:穷物理以明是非
知者,辨理之目,识事之灯也。致知在格物,格物者,究事物之理,探本源之奥也。不明物理,则如盲人骑瞎马,夜半临深池,虽欲前行,终必危殆;洞悉物理,则如舟有罗盘,车有司南,虽经风浪,亦能定向。昔孔安国治《尚书》,遇疑难处,或访老儒,或考鼎彝,必求其真义而后已;郑康成注《礼记》,博采今古文之说,辨同异,析疑似,必穷其究竟而后止,此皆格物致知之范也。
若昧于无知,则易守一隅之见,拒四海之理。观夫腐儒,抱残卷而自诩博学,守旧说而不通时变,见新事物则斥为异端,遇新道理则视为邪说,终至迂阔无用,为世所笑;察夫智者,既读万卷书,又行万里路,于书本中求理,于世事中验理,故能明辨是非,审时度势。昔徐霞客不恋科举之途,独好山河之胜,三十余年遍历名山大川,攀悬崖、涉险滩,记录山川地貌、风土人情,著成《徐霞客游记》,非唯游山玩水,实为格“地理”之理也;宋应星不屑仕途之荣,专究工艺之巧,遍历工坊,问匠师、观操作,记录蚕桑、冶铸、舟车之法,著成《天工开物》,非唯好奇猎异,实为格“工艺”之理也。
致知之道,在“博学、审问、慎思、明辨、笃行”。博学则见闻广,不至囿于一孔之见;审问则疑窦开,不至盲从他人之说;慎思则理路明,不至混淆是非之辨;明辨则取舍定,不至陷入两难之境;笃行则所学验,不至沦为空谈之论。昔朱熹治学,谓“穷理以致其知,反躬以践其实”,正是此理——知而不行,如知饭可饱而不食,知衣可暖而不穿,终无益处;行而不知,如盲人摸象,虽劳而无功。
四曰正行:遵礼义以立其身
行者,德之表,身之仪也。行正则德显,行邪则德丧。昔大禹治水,“三过家门而不入”,闻水患则身先士卒,遇艰险则亲操耒锸,终平九州之水,使百姓安居乐业,其行可为天下法;周公辅政,“一沐三捉发,一饭三吐哺”,恐失天下之贤才,惧误宗周之大业,终定礼乐,制典章,其行可为万世则。此非外力所迫,实乃内德所驱也。
若行不正,则虽有高谈阔论,亦徒为空言。观夫佞臣,或阿谀奉承以媚上,或结党营私以害贤,或贪赃枉法以肥己,初虽得君主之宠,终必遭天下之弃,如李林甫“口有蜜,腹有剑”,终致安史之乱,身名俱灭;察夫君子,或刚正不阿以拒邪,或守正不挠以持道,或清正廉洁以自守,虽暂遭贬谪之苦,终必受众人之敬,如包拯“关节不到,有阎罗包老”,铁面无私,断案如神,至今传为美谈。
正行之道,在“遵礼守规”。礼者,人伦之纲,如父子有亲、君臣有义、夫妇有别、长幼有序、朋友有信,守礼则人伦明;规者,行事之矩,如言有信、行有果、不欺暗室、不逾矩度,守规则行事正。如行船必循水道,否则必触礁沉没;如驾车必遵轨道,否则必翻车毁身。昔文天祥兵败被俘,元人以高官厚禄诱之,以严刑峻法胁之,然其“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从容就义,其行昭日月;史可法守扬州,城破之际,拒降而死,曰“我中国男儿,安肯苟活!城存我存,城亡我亡”,其行泣鬼神。此皆正行之极致,虽死而不朽也。
五曰济世:融修身于天下
或谓修身者,独善其身而已。余曰:非也。修身之道,始于一己,终于天下。昔顾炎武云“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匹夫之责,非仅扛枪御敌,更在以己之修身,济天下之困厄。若仅求一己之安,而置天下苍生于不顾,则虽身修,亦非君子之归;若能以己之德,化人之恶,以己之行,导人之善,则修身之旨达矣。
昔屈原遭放逐,身困沅湘之间,然“长太息以掩涕兮,哀民生之多艰”,作《离骚》以明志,冀君之悟,冀民之安,其修身也,在忧国忧民;杜甫颠沛流离,居成都草堂,风雨破屋,然“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风雨不动安如山”,其修身也,在念及天下。此非好为大言,实乃修身与济世相融也。
后世贤达,多承此风。范仲淹守边,“先天下之忧而忧”非徒言,他在延州修城筑寨,招抚流民,使边境晏然;林则徐虎门销烟,“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非虚语,他率军民销毁鸦片,抗击英国侵略者,捍卫国家主权。此皆以修身之功,成济世之业——其身修,则能守正不阿;其志坚,则能担当重任。故曰:修身者,非自了之事,实报国之基也;非独善之私,实济世之公也。
六曰持恒:历困厄而不辍
修身之路,非坦途也。或有困厄以试其志,或有诱惑以乱其心,唯能持恒者,方能终成其德。昔仲尼厄于陈蔡,绝粮七日,弟子或有愠色,然孔子犹讲诵弦歌不辍,曰“君子固穷,小人穷斯滥矣”,终成儒家之圣;左丘失明,双目不见物,然其“退而论书策,以舒其愤,思垂空文以自见”,厥有《国语》;孙子膑脚,身遭酷刑,然其“论兵于残躯”,著成《兵法》,传之后世。此皆困厄中修身,持恒而不辍者也。
若遇困而退,则如半途而废,终难成器。观夫懦夫,遭一点挫折,则心灰意冷,自认“命不如人”,遂弃修身之志,终为庸人;察夫勇者,历千般磨难,则愈挫愈勇,谓“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更坚修身之心,终成大器。昔司马迁遭腐刑,此乃奇耻大辱,“肠一日而九回,居则忽忽若有所亡,出则不知其所往”,然其念及《史记》未成,“隐忍苟活,幽于粪土之中而不辞者,恨私心有所不尽,鄙陋没世,而文采不表于后也”,终著成“史家之绝唱,无韵之《离骚》”;曹雪芹家道中落,“举家食粥酒常赊”,贫病交加,然其“批阅十载,增删五次”,著《红楼梦》,“字字看来皆是血,十年辛苦不寻常”,终成千古奇书。
持恒之道,在“坚韧不拔”。如松柏之耐岁寒,经霜雪而不凋;如梅菊之傲秋冬,历风寒而怒放。荀子云“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不积小流,无以成江海”,修身亦如是——今日省一过,明日进一善,日积月累,终成大德。昔王羲之临池学书,“池水尽墨”,非一日之功;王献之练字,“用尽十八缸水”,非一时之勤。此皆持恒之效,非天赋之异也。
七曰明境:臻至善而不怠
修身之境,有浅深之分。初境者,克己复礼,去恶从善,如孩童学步,先识规矩;中境者,明心见性,悟道明德,如成人行路,知所趋向;至境者,天人合一,与道同游,如圣贤立身,从心所欲而不逾矩。
孔子“七十而从心所欲,不逾矩”,此乃修身之至境——其心已与礼义相融,其行已与道相合,无需刻意约束,自能合乎天理人情。孟子“万物皆备于我矣,反身而诚,乐莫大焉”,此乃修身之至乐——其性已与万物相通,其德已与天地相契,无需外求快乐,自能得内心之安。此境非遥不可及,唯在孜孜以求,日日精进耳。
今之世也,科技日新,物质丰裕,然人心易为物欲所惑,或追名逐利而忘本,或贪享乐而废志,此时修身之道,益显重要。若弃修身而逐外物,则如缘木求鱼,虽劳而无获;若守修身而轻外物,则如握珠怀玉,虽贫而有宝。
余不才,愿以斯赋自勉:每日澄心以去尘,每事诚意以去伪,每学致知以明理,每行守正以立身,每念济世以怀天下,每历困厄以持恒,每臻一境以精进。亦愿与天下有志者共勉:修身不息,砺行不止,庶几无愧于天地,无愧于本心,无愧于往圣先贤之教也。
时维乙巳孟秋,布衣北斗永春谨作。
二0二五年八月十九日星期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