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文学网-原创小说-优秀文学
当前位置:江山文学网首页 >> 星星文学 >> 短篇 >> 江山散文 >> 【星星】五舅最能捡蘑菇(散文)

精品 【星星】五舅最能捡蘑菇(散文)


作者:满山红叶 探花,21273.72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75发表时间:2025-08-25 10:35:49

五舅自然是排行老五,就喊他五舅了。五舅精瘦,一根麻秸秆似的,精瘦的五舅,捡蘑菇是一把好手,人们都说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五舅种庄稼,管理果园,一般般的水平,不值一提。单就捡蘑菇,我跟你掰扯掰扯,十个人也捡不过五舅,为什么?有经验可以传授?我问过五舅,不止一次问他,捡到蘑菇的绝招,或者说密码是哪些?五舅啜一口酒,右手食指和拇指一合一捏,一粒花生米牢牢的吸附在上面,一仰脖儿,花生米稳稳当当落在嘴里,嘎巴嘎巴脆响,五舅抿一口酒,慢吞吞的说,捡蘑菇和捡到好蘑菇真的不是所有人做得到的。
   我长大嘴巴,瞪着铜铃一样的大眼珠子,口水也流出来了,盯着五舅看,看他的表情,他的讲诉,结果呢?五舅绕了一圈,说,其实,也没什么。山还是那座山,石砬子还是石砬子,你还是你,我也是我自己。差距差距在何处?
   我着急的督促,五舅,哎呦!你就别拽了,卖关子也没人给你钱。
   五舅说,那可不一定,我这捡蘑菇的一套秘诀,不是谁都传授的。你是我外甥女,透露点也无妨。五舅说,首先,捡蘑菇你得了解,哪座山出大腿蘑,大腿蘑书本上称作:牛肝菌,它生活习性,你要懂。朝阳坡,柞树底,杂草堆。大腿蘑不喜欢阴暗潮湿的地带,明白吗?黄花蘑菇,最爱在桲椤叶树根生长,你不掀开树枝,基本看不到。鸭蛋青蘑菇,适宜在松软的树丛,泥土下。刚钻出地面,不仔细看,不容易发现。远远地那么一打量,一捧新鲜土质,高出地面一寸长,不用猜,就是鸭蛋青蘑菇。杂瓣儿蘑菇,白色的,伞里子有粗线纹路,没有毒。如果你碰到白色的疑似杂瓣儿蘑菇,一掐还有白汁儿,奉劝大家千万别捡,那是毒蘑菇。红色蘑菇,白里的,可以吃。吃之前,上大铁锅煮一下,去除辣气,煮好了,放井水泡一宿,再食用。
   另外,有一种鸡腿蘑和天牢星蘑菇,极其相似,两种蘑菇搁在一起,不分伯仲。不过,也不是不好分辨,鸡腿蘑伞面有灰色花纹,天牢星的伞面是一颗一颗凸出的小星星,毒性不小,误食后,能致人死亡。
   五舅说了这么多,事实上,我认识山上的蘑菇,七八岁那会,母亲就带我攀山越岭,捡蘑菇。教我区别各种蘑菇,五舅家住西沟,我家在南河屯中街。每次一大早三四点钟摸黑上山捡蘑菇,我们捡过的山岗,五舅重新走一遍,还能过滤到好多牛肝菌,人家日头照腚来的,捡的比我们多不说,还全是好蘑菇。五舅不无炫耀的说,嗨!那些杂瓣儿,红蘑菇,鸡腿儿蘑菇,我不稀得捡。
   你瞅瞅五舅的大柳条筐,净是牛肝菌,黄花蘑菇。人不人气死人,我就缠着五舅,让他领我去捡蘑菇,五舅说,领着你去不是不可以,但你不能乱跑,树林茂密,沟沟坎坎的走丢了,被狼吃了,我没法交代。我立即点头,好好好,我听话,我很乖的。我拿着一把镰刀,就是砍柴禾的镰刀,一只土篮子,穿着水鞋,母亲叮嘱我,怕蛇咬了。戴了一个帽子,秋天那种套帽,只留两眼珠子。全副武装,雄赳赳,气昂昂,随五舅上山了。
   五舅大长腿,走起路来,像一阵旋风,嗖嗖嗖就过去了。我踮着脚尖追,累得气喘吁吁,上气不接下气,我说,五舅,等一等。五舅停下脚步,挖我一眼,就你这样的,还想捡蘑菇,等你上山,吃别人拉得也凉了。五舅转身砍了一根长刺槐棍儿,伸过来一头,抓住棍子,啥也不是!就这么着,我在后,五舅在前,爬了一个坡又一个坡,摔了几跤不清楚,反正,我的腿上,胳膊上被荆棘划了一道道口子,有的出血了。五舅啧啧嘴巴,何苦来找罪受?要不,你回家吧?我来了倔强,我不,偏不。捡不到大腿蘑菇我不回家。
   终于攀上我们这里的大青山半山腰,海拔一千三百米,山中间地段,柞树,桲椤叶树郁郁葱葱,每年有一批一批人来大青山捡蘑菇,捡到的蘑菇吃不了,托到镇上卖。一个靠山居住的人,一个夏天,光捡蘑菇卖,就有四五千元的进账。我和五舅进了树林,就听到细细碎碎的脚步声,草坪有被踩过的痕迹,五舅不急不躁说,别跟丢了。两个人一起往前摸索,奇了怪了,五舅能准确无误找到大腿蘑的位置,我是鸭子听打雷,不知所措,捡不到!干瞪眼,五舅一会儿,就把筐底盖上了,天呐!又都是大腿蘑,黄花蘑菇。我倒是捡到蘑菇了,却是杂瓣儿蘑菇,鸡腿蘑。这也行了,总比空着筐强。
   走一个小坡,一棵桲椤叶树下,有一只开了伞的大腿蘑菇,我盘算了,大腿蘑老了不打紧,它的蘑菇里儿,扒出来,放在麦粉里,倒点水,揉搓成一个团儿。做手擀面吃,绝对劲道。
   我想入非非,三步并作两步,奔向那棵大腿蘑菇,我刚走近,准备蹲下身将大腿蘑菇捡起来,不料,一条蛇见了我,惊吓到了,仓皇逃窜,吓得我妈呀一声,扔了土篮子,镰刀,朝山下狂逃。我妈呀的惊叫声,引来五舅,他跑过来,抡起镰刀,手起刀落,那条蛇被斩成两段,落了地后,其中一段还在地上蹦跶。我是惊魂未定,两条腿像在筛糠,老半天,我缓过神儿,喃喃地说,我要回家,我不捡了。日上半空了,阳光很毒辣。早上被露水打湿的衣裤,经过太阳暴晒,硬梆梆的。五舅拍拍我脑壳:拍拍头,吓不着。清儿,跟舅舅回家。五舅给我叫魂儿,将他筐里的大腿蘑菇,统统倒在我土篮子里。拿回家煲一顿土豆丝汤喝,我转忧为喜,噗嗤乐了。
   五舅送我下了山,他自己又沿路返回山上。我回到院子,把筐放下,母亲一看那么多大腿蘑菇,很高兴。问你舅舅捡多少?我支支吾吾说不出来,虚荣心作祟,我说,捡好多呢。母亲又不相信似的问,这些大腿蘑菇是你自己捡的?我点点头,嗯。将近中午,我在灶前烧火,锅里扑腾着土豆丝蘑菇汤,五舅扛着一大筐蘑菇,兴匆匆走进门。放下满满一大筐蘑菇,大腿蘑菇居多,五舅说,咱两家分一分,杂草厚,蛇经常出没,以后,你们少上山,咬一口就完了。
   那次被蛇吓着了,夜里发高烧,说胡话。母亲背我去屯里孙医生家,找他打了退烧针,抓了药,折腾半宿,才消停。从那之后,我就不怎么去捡蘑菇了。想吃蘑菇,不用说。五舅会送过来一些,拉拉馋就成了。
   嫁给小刘后,跟着小刘上山比较踏实,好巧不巧,被一窝长腿蜂子,好一顿撵,我要是就地趴下,还没事。不懂蜂子的眼睛是直线的,我的头顶嗡嗡响,双手拍打,左眼也挨了蜂子的蛰,眼皮眼圈肿得像发面馒头,屯里人传个土方子,用人乳抹患处。婆婆找人要了半碗人奶,抹了两天,消肿了。你说说吧,吃顿蘑菇容易吗?
   搬进城里,住在鸟笼内。就没上山捡蘑菇了,想吃,去向阳桥市场买。
   五舅这些年夏天,一直上山捡蘑菇,且始终是南河屯捡大腿蘑菇最厉害的那一位。父亲病重期间,五舅上山捡蘑菇,把大腿蘑菇炸好,送过来给父亲吃。前几日,回老家陪伴母亲,临回城,带走了五舅送来的一小包杂瓣儿蘑菇。五舅说,今年山上不收蘑菇,杂瓣儿蘑菇都极少,别说大腿蘑菇。
   就我来说,我是不打吃蘑菇,倒是老刘,能把蘑菇吃出猪肉的香味儿。
   山依旧是那座山,人已不是那个人了。岁月留下的,除了渐渐老去的南河屯,老去的人,再就是睡在地下的亡人。
  

共 2737 字 1 页 首页1
转到
【编者按】一篇浸润泥土气息的乡土散文,以“捡蘑菇”为线,串起五舅的生存智慧与山野哲学。文字间跃动着草木的温度、菌子的清香,更藏着人与土地之间无声的契约。那些藏在荆棘与惊险中的童年记忆,最终沉淀为时代流转中略带怅然的回望——山依旧是山,而故事早已在岁月中悄然发酵。【编辑 高朋满座】【江山编辑部•精品推荐202508250013】

大家来说说

用户名:  密码:  
1 楼        文友:高朋满座        2025-08-25 10:37:24
  一篇浸润泥土气息的乡情散文。感谢老师赐稿星星,期待更多精彩作品。
共 1 条 1 页 首页1
转到
分享按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