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霞漫过教案本折痕时，
　　 粉笔屑正提着光跳舞。
　　 多像那年窗外扑簌的梧桐絮啊，
　　 给整座城织了件半透明的茧衣。
　　
　　 我总想给晨跑的少年系条流星尾巴，
　　 听石缝里打盹的雨季说悄悄话；
　　 给菜场阿婆的胶鞋描上防滑纹——
　　 看青苔在台阶上颤巍巍学站立。
　　
　　 批作业的红笔痕早就渗进长江大桥了，
　　 现在变成波纹栏杆在车流里眨眼睛。
　　 每个弧度都是提前系好的锚结，
　　 你们过桥时，我总在心里默念"慢些"。
　　
　　 教了几十年孩子画斑马线，
　　 忽然觉得整个武汉都该是调色盘。
　　 拿校车明黄打底，蘸安全帽的炽红，
　　 在十字路口调出永不褪色的春天。
　　
　　 见过脚手架坠落的汗珠砸进晚霞，
　　 听过机床咬住手指的沉默休止符。
　　 所以现在晾晒防滑垫时特别用力，
　　 像在阳台升起一面温柔的旗帜。
　　
　　 见校服掠过街道就想缝星河在书包带，
　　 遇拐杖叩响晨光急忙给石凳织绒毛垫。
　　 这些琐碎念头啊，都是我退休八年后
　　 改不完的立体教案——每页都藏着
　　 "防"字的偏旁：左耳收江风，右耳悬晨铃。
　　
　　 长江水漫过第九个预防日的堤岸，
　　 我在阳台上抖开刚洗好的防滑垫。
　　 水珠飞起来的样子多像蝴蝶结，
　　 突然想起教过的那个单腿跳绳的小姑娘。
　　
　　 所有可能拐弯的疼痛，
　　 都在皱纹里改道去了远方。
　　 现在的课堂没有围墙，
　　 长江是滚动的蔚蓝黑板，浪花是粉笔屑。
　　
　　 用夕晖写最终章时忽然笑出声——
　　 预防哪是什么口号？分明是
　　 给生命系鞋带时多打的那个结。
　　 当爱成了本能，每个春夏秋冬
　　 都会完整地落在你的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