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晨露坠向草叶时
　　 有人正扶起跌倒的月光
　　 拐杖在石板上敲出的韵
　　 和寺里的钟
　　 叠成同一道波纹
　　
　　 晒谷场上的竹匾
　　 盛着半筐星子
　　 守夜人的咳嗽
　　 惊飞了檐下的蝙蝠
　　 翅尖扫过的经卷
　　 漏出几行梵文
　　 在露水里发了芽
　　
　　 卖花人把残瓣
　　 埋进菩提树下
　　 说这样的春天
　　 会结出更圆的果
　　 穿蓝布衫的阿婆
　　 数着念珠走过
　　 每粒珠子都在转
　　 转出前世的茶
　　 今生的粥
　　
　　 渡口的船绳松了
　　 载着无人认领的影子
　　 漂向雾中岛
　　 那里有未拆的信
　　 字里行间都是
　　 被风磨圆的棱角
　　
　　 二
　　 雪落进掌心就化了
　　 像那些说不出的疼
　　 老木匠在刨一块木头
　　 刨花纷飞如蝶
　　 停在他霜白的发间
　　 便成了未落的星
　　
　　 庙会的锣声漫过石桥
　　 卖糖画的人
　　 把月光熬成了琥珀
　　 孩子举着龙形糖
　　 跑过青石板路
　　 糖屑掉在地上
　　 长出了带甜味的年轮
　　
　　 有人在古井旁
　　 清洗蒙尘的铜镜
　　 镜中映出的
　　 是去年的桃花
　　 和今年的皱纹
　　 井水晃了晃
　　 就把岁月酿成了酒
　　
　　 盲眼的琴师
　　 在巷口弹着旧曲
　　 弦音里有
　　 南来的风
　　 北往的雁
　　 还有被雨打湿的
　　 未写完的诗
　　 听曲的人
　　 眼角都结了霜
　　
　　 三
　　 炊烟在暮色里弯了腰
　　 像那些低下去的温柔
　　 母亲把最后一缕阳光
　　 收进晒好的棉絮
　　 说这样的冬夜
　　 梦都会带着暖意
　　
　　 石磨转着转着
　　 就把黄昏磨成了浆
　　 浆里有
　　 新收的豆
　　 陈年的米
　　 还有檐角漏下的
　　 半盏月光
　　 蒸腾出的香
　　 漫过了整条街巷
　　
　　 朝圣的人
　　 磕长头走过荒原
　　 每一步都把影子
　　 嵌进冻土
　　 他手中的经筒
　　 转着转着
　　 就把风霜
　　 转成了菩提
　　
　　 守灯塔的人
　　 在雾里擦亮灯芯
　　 光穿过浓雾时
　　 碎成了星子
　　 落在归航的船帆上
　　 便成了未说出口的
　　 平安
　　
　　 当第一声鸡鸣
　　 撕破黎明
　　 所有的沉默
　　 都长出了翅膀
　　 那些被岁月磨平的棱角
　　 都化作了
　　 掌心的纹路
　　 每一道
　　 都藏着温柔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