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晓荷·小事】相亲(小小说)
女人有奔跑的姿势,却没有奔跑的速度,像电影里的慢镜头。丰满的胸部随着身体颤动,波涛汹涌。
柳姨指着女人乐呵呵地说,快看呀大强,她来了,你看人家长得多喜庆,该大的地方大,而且,不是一般的大。听了柳姨的话,大强收回目光,隐隐感到脸上有些发烫了。
大强今天是来相亲的。大强三十多岁了,还没有女朋友。大强家境不好,人老实,属于智商高却情商低的那一种。
朱大强,原来是你呀。女人气喘吁吁地来到了老榆树下,望着大强惊叫起来。大强吓了一跳,好生纳闷,拿眼盯着女人的脸努力寻找证明她究竟是谁的证据,脑筋在极速地转动,这是谁呀,到底是谁,为什么我一点印象也没有呢?女人见大强傻愣着,毫不客气地朝他肩膀上擂了一拳,嘴一撅,嗔怒道,好啊你个朱大强,真是贵人多忘事呀,连我是谁你都不知道了吗?
柳姨不失时机地用胳膊肘暗暗碰了碰大强,低声说,小梅,是杨小梅,东庄杨布袋家的三闺女。不得不说,柳姨的话功不可没,大强恍恍惚惚想起有那么一个初中同学叫杨小梅,瘦瘦小小的,焦黄的头发,走路有点罗圈腿。
女人的声音突然响起,朱大强,想不起来我是谁了吧,想不起来就算了,那你慢慢想吧,我还有别的事要去做呢。看着女人神色黯然且又要马上离去,大强如从睡梦中醒来,急忙道,想起来了,你是杨小梅。啊,对了,你初二下半学期退的学,上半学期我们还是同桌呢。不过,现在你变得比以前好看多了。杨小梅浅浅一笑,说,好看啥,老了。你呀,那时候就是个书呆子,傻乎乎地,只知道学习,学习,三脚踹不出一个屁。
大强的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大强不喜欢别人叫他书呆子,杨小梅的话让他感到尴尬,甚至愤怒,可是,出于礼貌,又不好发作。柳姨大笑着说,这样吧,大强小梅,你们先聊会,我去买几瓶水,马上回来。话音未落,人已扭身去了。
柳姨一走,杨小梅不说话了,大强也不说话。大强想,这是第九十九次相亲了,真是命苦,看来这次又没戏了,没戏就没戏吧,反正也不差这一回。我是来相亲的,又不是来受气的,管他什么杨小梅还是牛小梅的,不妨轻轻松松说上几句无关紧要的话,哈哈一笑,然后各奔东西。于是,他做了个深呼吸,缓缓道,你怎么一眼就认出我呀,难道我这么多年没有变化吗?杨小梅嫣然一笑,并未回答,眸子里闪烁着暖暖的爱意。大强心中不解,微笑了一下,咳了两声,试图化解尴尬。杨小梅理了理耳际低垂的发丝,轻声细语道,人家记得你,你却不记得人家了。大强不假思索道,是啊,也真是奇怪了,你怎么会记得我呢?
杨小梅憋了好一会,咬了咬嘴唇,甩了甩乌黑亮丽的秀发,抬起头,坚定地说,我笨,喜欢聪明的人。大强想了想,问,你不会是暗恋我吧?杨小梅说。对,那时候我是暗恋你,一直到现在心里也就能容下你一个人。大强打了冷颤,不免心中感慨,原来,世上居然还有一个爱自己的女孩,多年的委屈刹那间涌上心头,泪,居然快要流下来了。
杨小梅悄声问,大强,你为什么没结婚?大强说,家里不富裕,虽然大学毕业有了工作,也是个工人身份,如今房价高,彩礼重,弟兄俩个,两个光棍汉。杨小梅嗯了一声,说,你怎么不问问我?大强说,问你什么?她说,问我结婚了没有?大强问,你结婚了吗,结婚了还会来相亲?她淡淡一笑,苦涩道,唉,离了,感情不合,带个女儿,九岁。孩子我妈带着呢,咱是同学,我不能骗你。大强说,没事的小梅,什么都不是问题,只要人家不嫌弃我,我哪还会再嫌弃人家呢。说完这些话,他感觉自己豪情万丈,很男人。同时,眼前浮现出一个画面,母亲在临行前哭诉,老天爷,行行好吧,让俺家大强结婚生子,好给老朱家留条根!
喝水,喝水,这大热天的。柳姨风一样地飘过来,关切地问,怎么样了?更是巧啊,老同学见老同学,知根知底,互相留个联系方式什么的,慢慢处,感情是要培养的。
杨小梅说,姨,都说媒人的话不可信,这回我信你。柳姨尴尬地笑道,你这孩子,看你这话说的,我是个业余牵线搭桥的,又不是像那些骗吃骗喝的人。
大强说,柳姨,我请,咱这就去饭店。柳姨笑着说道,大强呀,都说你话少,今个儿反倒有话了,一说就说到了点子上。大强嘿嘿乐。杨小梅走过来,拉着大强的手,一股热流瞬间激荡大强的整个身心。杨小梅说,大强,走。大强小心翼翼地看着她:皮肤白嫩光鲜,柳眉,凤眼,樱桃小嘴,好看。
杨小梅说,想啥哩,走呀,不然柳姨可要等急了。大强怔怔地说,我在想娘交待的话,看着不成就回,看着能成就花钱在一起吃个饭。杨小梅还没反应过来,柳姨扑哧一笑,刚喝到嘴里的纯净水天女撒花般喷洒出来。见此情景,杨小梅笑得花枝乱颤。大强咧嘴傻笑。
阵阵笑声,惹得老榆上的一对花喜鹊,也跟着笑了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