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绿野·秋】 慈母手中线(散文)
寒来暑往,四季轮回,时间过得真快呀,一晃母亲已离开这个世界整整二十年了,母亲的身影似乎没有走远,母亲的音容笑貌,时不时还会出现在我的梦中。母亲的故事,如同岁月中沉淀的一本厚重的书,在我的眼前一页一页翻开,一点点呈现,我的眼晴变得模糊起来,是思念的眼泪,还是已经是老眼昏花,时间过得真快呀,如今我也已经是霜染鬓发了……
1929年的中秋节,母亲出生在辽北的铁岭的新台子乡,外祖父姓苏,外祖母姓何。母亲人长得眉清目秀,身体娇小瘦弱。母亲出生的时候,苏家也曾经是当地方圆几十里的大户人家,母亲爷爷是看病的先生,在长春开过药铺,还娶了小,家境殷实。母亲的父亲,我的外祖父是个坏脾气,母亲没有得到过父爱,在外祖父面前再受委屈也不敢哭,否则外祖父会大发雷霆,曾经把四岁的母亲重重摔在地上。
后来,外祖父染上了吸大烟恶习,把好端端的家给抽穷了,又得了痨病,一命呜呼,为了活命外祖母不得不改嫁。母亲大一点的时候,家里几乎是一贫如洗,家境贫寒。母亲虽然长得娇小瘦弱,却是极要强的,凡事都不愿比别人家差。家境贫寒,让母亲从小就养成能吃苦耐劳的性格。
在我童年的记忆里,母亲手巧得神奇,啥都能自己做:棉手套、棉鞋、人民服,中山装,棉大衣……甚至我上学的书包。但是我不太喜欢母亲做的棉鞋,太土气。上学的时候,在我一再缠磨下,母亲有点不高兴,但还是给我买了双新棉鞋:“小孩子,爱臭美!”
1970年的春天,上了一年的抗大小学后,我正式上学校读书了,那就是铁西区工人村第二小学。初春乍暖还寒,母亲怕我冻着,经过几天劳累,为我做了一件棉服。记得,家里很早就有一台上海制造的《坚固牌》缝纫机,那台缝纫机是母亲的宝贝,被红油漆涂过多次!
我们家的床底下,满满是我们姐弟四个人的衣裳样子,从夏天穿的单衣,到冬天的棉裤棉袄。那些牛皮纸的衣裳样子,母亲用记号记上,我们姐弟四个每一个人的衣裳样子,那记号只有母亲一个人能看得懂。我们姐弟衣裳样子,都是母亲求一位林师傅帮裁的,林师傅是母亲的服装厂的裁缝大工。林师傅爱喝酒,母亲去商店,给林师傅买了两瓶老白干!
让母亲头疼的是,我们姐弟都在一天天长大呀,老的衣裳样在一天天变小呀,母亲不能老是求人家呀。于是母亲在原有衣裳样子放大,比如春节前母亲总是为我们四个孩子,每人做一套新衣服。母亲参照原来的衣裳样子放大,母亲没有文化,放大多少尺寸计算不好,结果是常常不太合适,由其领子口大小,做不好是褶子巴巴,母亲又是极要好的人,差一点也不行。母亲让我们试穿,不合适再改,每当这时母亲就会长叹:“嗐,都怪旧社会家里穷,没念几天书呀!”改了N次后,合适了,疲倦的母亲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母亲的疲惫换来的是,我们姐弟过年的新衣,是我们姐弟在小伙伴面前的无比自豪!
年轻时的母亲是个急性子,那时母亲真的是累急了,发火也是有的,父亲还是挺能担当的。其实衣服反复改又重做,这样费了母亲不少的心血。工作了一天忙完家里的,还要忙邻居家孩子的衣服,为邻居好几家的孩子免费做过年的衣服,铁打的身体也受不了呀,母亲又有点神经衰弱,睡眠不好也是常有的事。多少个日夜我是在母亲缝纫机的“哒哒声”进入梦乡的……”
母亲一生吃了不少苦,像陀螺一样忙,天天工作,下班后还帮助邻居家做缝纫活。记得,母亲的一句口头禅:“赶活不赶饭,赶饭王八蛋!”可见母亲性子的急。用一句话来形容母亲那是再贴切不过了,那就是废寝忘食。
母亲着急干手里的缝纫活,家里做饭的任务不得不由我来承担,但是我那时还不太会做菜,只是把饭做好了,菜洗好了等母亲做完活再炒,可是母亲的手里的活哪有头呀?那个年代,几乎都是自己做衣服穿,都是为了省钱点钱,再后来,懂事的我也学会做饭做菜,姐姐哥哥上山下乡,十三四岁的我为母亲分担家务,母亲也打心眼里疼爱喜欢我,好在我们铁西老工人村六十年代末,就用上了煤气,做饭菜不是太费事。
父亲也是厂里的骨干,工作競競业业,工资也不低,母亲也有工作乜有工资又会过日子,勤俭持家,就是在那个年代,我们姐弟四个,也没有吃不饱饭的时候,也没有穿过带补丁的衣服。
母亲为我们做衣服穿,样子时兴了好一阵子,一直到改革开放后,一个全新的思想,一个全新的世界,我们也从懵懂的少年,渐渐地成长为风华正茂的青年,那些过去的衣裳样子再也用不上了……
母亲心灵手巧,一生勤劳能干,八十年代母亲的手艺,派上了用场,退休后和老姐妹开了服装店,每天起早贪黑,挣了钱,酷暑的夏日,却不舍得为自己买块雪糕吃。一九八七年,我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我结婚的两套毛料子礼服都是母亲亲手为精心缝制,一针一线深藏母亲对我的爱。
母亲没念过几天书,但是母亲的记忆力很好,到了晚年,还能背诵儿时学过的课本的课文:“春风吹,吹得大有功,花儿红,柳儿绿……”年过七旬的母亲,还是那么勤劳,手里总有放不下手里的针线活,有一天母亲心血来潮非要给父亲,哥哥和我每人的一件对襟的棉袄。母亲一提出此想法,我就第一个提出反对,反对理由是一、母亲年龄势已高,不能太累了;二,现在年轻人冬天都穿羽绒服,还暖和还轻柔;三,母亲太要强了,干起活来就忘记了吃饭。母亲认准的事,一般是拦不住的,于是母亲买来棉花,买来了麻线面料,说干就干。戴上老花镜,一针一线做了起来,看到母亲一天天疲惫的样子,我打心里疼,一天母亲深情地对我:“儿呀,妈不能老活着呀,妈都七十多岁的人了,陪伴你们的日子不多了……”
母亲的眼睛里似乎含着泪水,母亲是想深深的爱留给我们呢!这一幕已经过去二十多年了,至今还让我记忆犹新,历历在目。母亲一生做过的衣服成千上万,由于过于劳累母亲晚年患上了风湿腿痛的毛病,疼起来折磨的母亲夜里睡不好觉,一直到有一天母亲那灵巧的双手变得不那么灵活了,疾病已经悄悄地侵入了母亲的身体……
那时我整天忙工作,休息时间还要挣点外块钱,来补贴自己的小家用,真的没有一点时间,也忽视了母亲的健康问题,一直到有一天母亲突然看不懂她喜爱看的电视剧了,才知道母亲的病情有点严重,去医院检查了做了CT,母亲患了腔隙性脑梗塞,走路也不灵活了……却舍不得去医院治疗,小病拖成了大病。
父亲的病故,给母亲的打击太大了,母亲变得整天闷闷不乐,病情没有一丝好转,反而有点加重。母亲不能一个人独住,退休的姐姐把母亲接到自己的家。每当周末休息,我都会到姐姐家看望母亲陪伴母亲,神志清醒时,还能跟我唠唠嗑,一天母亲节亲拉着我的手:“你们都成家了,日子过得都不错,妈走了,也放心了!”
母亲的手有点僵硬,有点凉,我一时不知道怎么安慰母亲,怕母亲看到我难受的样子,把脸转了过去。陪伴母亲一天了,我要告辞的时,母亲用微弱的声音嘱咐我:“到家了,给妈回个电话!”母亲已不能接电话,听到电话响,知道我到家了,才能安心睡下。
有一次,母亲从睡梦中醒来,露出难得的笑容告诉我:“刚才梦见你爸了,我们俩在楼前小花园,一起为盛开的花儿浇水,多好呀!多好呀!”一旁边的我却心如刀割……
2005入冬后,母亲的病情有点加重,一天上午接到姐姐的电话:“快过来,妈妈怎么叫不酲了呢?”放下电话,赶紧去姐姐家,120救护车已经把母亲送到医院,病床前我大声叫:“妈妈,还认识我不?”母亲微挣开双眼,还叫出我的名字,然后哭着说:“回家,回家,我要回家!”
2005年12月12日,一个令我悲伤和铭记的日子,因病医治无效,母亲离开了这个世界,享年77岁。母亲跟父亲患得一样病,脑梗又发烧并发大叶肺炎,一个年初,一个岁尾,不到一年,我失去了两位人生的至亲至爱爱!母亲怕父亲一个人在天堂里孤单,去陪伴父亲了。三年后,我才慢慢地从悲伤中走了出来……
“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慈母手中线,我又想起了慈祥的母亲,子欲孝,而亲不在,我的眼眶又湿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