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丁香·最美】骨灰的决绝(微小说)
这下终于可以报复了,但她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她婚姻里的男人脑梗半身不遂,他今年只有56岁,正是干活打工挣钱的好时光,偏偏得病了,她和她都清楚这是他长期高血压放任不管的终结结果。医生明确地告诉了她这病是不可能完全康复过来的,要想整个身体症状好点,需要长期不断的康复锻炼,她听了心头沉沉的。
他是个死犟死犟的人,这是她了解的。村里大体检时就查出了他有高血压,医生建议他吃降压药,他脸红脖子粗地说自己去年血压都是正常的,今年怎么就高了呢?一定医生的血压计不准,医生测量错了;要不是自己刚刚着急忙慌地赶过来,太着急了血压高了。总之,他不承认自己的血压高。医生没办法只能和他说,你坐在旁边休息一会,平静平静,15分钟后我再给你测测。陆续有村民来量血压,他根本不能安静下来,来一个人就和人家说自己去年血压不高,今年就怪事了,血压就高了,他再三强调说自己没一点感觉,没有一点不舒服,絮絮叨叨的如祥林嫂,她在旁边都觉得有失颜面。有村民好心地说,血压高了,没有感觉是更加的不好。15分钟后他的血压还是高值,医生说不要吃咸的,清淡饮食,连续测三天同一个时间点如果血压还是高,要看医生开药吃。她替他答应了,并诚心诚意地感谢了医生。在她的要求下,他也是答应了她知道他是表面上同意了医生的说法。他继续说我吃淡点,再减减肥,我不吃药,大家都说高血压药一吃起来就停不下来,我可不愿意吃药,我60岁还不到,就要天天吃药,那是要麻烦死了。“你要是不怕得脑梗脑出血瘫在床上,你就不吃药,算你狠。”村民好心提醒。他狠狠地瞪了村民一眼说:“我要你管!你看看我会不会瘫在床上,你才瘫在床上要人端屎端尿。”好心的村民不再说话,摇摇头表示无语。
他到处和人说自己血压好好的,这次来体检的医生水平不行,非说自己血压高,偏不吃药。她好心相劝引来他勃然大怒甩了筷子说:“你到底听谁的?炒得这些菜怎么吃?哪是人吃的,给猪吃猪都不吃,你没有放盐吗?经淡无味的……”眼睛像似要喷火。她清楚他是发怒了,像一头狂怒的野狮子,这是他生气发怒的前奏。
说实话她是不喜欢他的。他们在谈恋爱的时候她已经发现了他脾气暴躁的端倪。她曾一度和他提出分手,他痛哭流涕甚至下跪口口声声说自己的脾气将来一定会改掉。鬼使神差,她相信了他。那段时间他确实表现不错,没有做过什么火爆脾气的事情。年轻的她以为他痛改前非。结婚是他们水到渠成的。哪知事实并非如此,刻在骨子里的基因轻而易举是改不掉的,一段时间的好只是表象掩盖而已。婚后的他一有不如意依然是脾气肆无忌惮地爆发。她和他免不了一次次干架吵嘴,两人三番五次的发生家庭战争,他们写过离婚协议,这协议只是静静地躺在茶几上几天,很奇怪,两人谁也不去理会这一纸协议。这阵风波过去后,他们又不可思议地和好了。但在她的心里面对他的情感掐灭了一点又一点。他们有了孩子,他和她对教育孩子的观点却出奇地统一。
她记得他们曾吵架有大半年的时间处于冷战阶段,她当时认为他们可以理所当然地离婚。可笑的是他们没有离婚,而且一直生活到现在。唉,她暗暗下定决心将来哪天自己离开人世,自己的骨灰不和他安葬在一起,她要把自己的骨灰洒入大海或其它怎么都行,反正就是不能和他在一起,活着不能分开,死了之后要各过各的。她从没有把自己死后的安身隐瞒过他,他听了或多或少有点吃惊,他愣了几秒说:“你这么恨我?”她毫不避违地点头。他托着腮说:“死后,我们都没有权利做决定,这个权利在孩子手里。”“我提前写遗嘱。”她无比坚定地说。
他们在磕磕绊绊之中到了人至中年,孩子工作成家。现在家里只有他和她两人。她也认真地想过这个年纪的人心性都减弱许多,能过就将就着过下去,生病发烧总有个人倒杯水拿个药,总比外人强些,打急救电话总要有人打,晚上家里面有个人影在晃荡不显得孤单,最重要的条件是他们要彼此保持健康。有病要看医生,可偏偏他固执己见,她恨不得把这个人绑到医院去。她想这人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她换了个策略,她决定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说到伤心处甚至落泪,她说你血压高不吃药,万一血管爆了,瘫了会成为孩子的负担……,她想拿孩子来要挟他就范。他满脸不屑地吼道:“好好的吃什么药,你就巴不得我死去!”她不再相劝,心想是随他去吧,瘫或死了,管我何事?他胡吃海喝着过日子。
他口角流涎,说话含糊,半只身子僵硬。她喃喃自语:“还是要把家里客厅改造改造,挪开茶几,铺上防滑垫,方便他练习站立和行走。”她停下手里的活,走到窗户前,望着外面的蓝天白云,平心而论,真到了这一刻,她却发现自已心中并无喜悦,只有无尽的疲惫和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悲哀。“唉,我死后的骨灰葬哪里……”她抛出了她一直坚守的信念。所有的爱和恨都拧成了一声没说出口的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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