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云水】生活涓涓流(散文)
生活,就像一杯酒,酸甜苦辣,让人在漫长的岁月里慢慢品尝。当我们打开手机,才发觉屏幕上投送的大多是明星和社会头面人物闪耀的光华,一番为之激动呐喊之后,留给自己的就是现实中的感慨和落寞。
电视里有歌星影星,手机里网红,像我们这样经历了人生起伏归于平淡的人,目前没有精力和财力去追捧,顶多点个赞或者是打上几句评语。然而,屏幕上出现一些过时的明星,如万梓良,蒋大为或者杨钰莹等人在大剧场之外的商演情形,就因为条件的变化而把他们的生活状况描绘得很凄凉,无奈之下复出商演,殊不知这些曾经的亿万富豪心里对钱的执念和搜刮粉丝手中钞票的执念是与生俱来的。他们习惯生活在社会高层,当档次降低或收入降低就会用曾经的资本做摇钱树,至于社会公益和慈善很少有人会在意,即使八卦新闻和狗仔队也不会去深挖,因为这些素材掀不起太大的舆论风暴。
我刷到这些视频,一带而过。其实,万梓良正是我们年轻时的偶像,他和发哥拍的香港影视剧也是我们永远的回忆。他们的风格英朗,帅气,是当代小生不可比拟的,可作为明星,就会有过时之时,这是一个谁都无法改变的事实。如今老了,依然有人狂热追逐,也是他们的幸运。
正当我沉迷于手机和过往思潮的时候,北门打开,一个瘦小的女人走了进来。她是我们庄上的一个大嫂,五十多岁,皮肤黝黑,两只明亮的眼睛像要装下整个世界。我们有点惊奇,虽然我们这个村没有明星,由于村庄不大的缘故,所有人在彼此的话题中又都是“明星”。算是土里土气的土明星吧!
我们两口子邀请她坐下,拉一些家长里短。这个人,说是财迷也行,闲不住也行。只要稍微有挣钱的门路,她就精神抖擞,义无反顾加入,所以,一年下来几乎没有在家待着的时间。然而,这几天突然没啥活了,她就有点受不了,这不,听说我们那口子在福田乐土那里薅草,就赶过来打听,能不能进去找点活干。
看着那迷茫的神情,我想到了许多影视剧里同样的情景。在电影里,我们可以为演员精湛的演技喝彩,而现实中,这也是生活的挤压和无奈造成的。那眼神,那渴望,仿佛把我家那一位当成了救命稻草,打电话,接电话,一阵忙活,虽然费了不少唾沫星子,可给出的答案就是:再说吧!其实,在大伏天顶着烈日挣那点钱也不容易,但对于打工资源少得可怜的我们,也是一工难求呀!想起那些博主用同情的语调解说过时的明星出场费才几千几万的时候,令人讥讽的是这些普通人,一天几十或一百的工钱都难挣到。
没有彻底封死,希望还会有,太阳只不过暂时躲在云层后面,总会出来的。尽管我们成了昨日黄花,在这个村子里,人们努力挣扎,努力生活。六十岁及其以上的人,无论是爷爷奶奶,还是能干点活的人,都不愿待在家里浑浑噩噩度日。他们有的去摘香菜,有的去择葱,听说择香菜一天下来四十多块,尽管累得腰酸腿疼,可来自骨子里的那股乐观豁达却让他们每天都不会缺席。而择葱的,年纪更大,有的都八十岁了,能挣二三十也就心满意足了。他们挣钱不多,可忙忙碌碌能让精神上获得愉悦和满足。这又让我想起了上世纪香港歌星汪明荃,七十八岁还来上海演出,或许在舞台上,更能证明自己的人生价值。而我们年岁大的打工人,也把这里当成了人生最绚丽的舞台。虽然环境、劳动强度和明星有天壤之别,可精神上的满足不一定少。
她走出我家的门,妻子有点内疚地说帮她找活的事也没办好,有点不好意思。我默默无语,可我相信她迈向生活前方的脚步是坚定的。长年累月打工挣钱,偶尔闲下来就承受不了。生活也要张弛有度,闲下来就好好歇歇,毕竟岁数不饶人。
天空中突然有黑云压过来,如万马奔腾,难道又要来一场暴风雨吗?我看看临街枣树耷拉下来的枝条,柔软得像女子披散的头发。青涩的大枣带着孩子般的羞涩,绿汪汪的叶片,水分好似要从里面迸出来扑到人的脸上。当我赞叹着枣树的魅力让人无法抵挡的时候,就见一颗颗枣子没有预见地掉落下来。
抬头看看阴云密布的天空,不知又会有多少枣子被风雨打落下来。看看她远去的背影,我心里无限感慨起来,其实我们都是被暴风雨打落下来的未成熟的枣子,从开花到落地,就是我们的高光时刻。不管在别人眼中,如何没落不堪,可在我们心中,也曾感受过和其他人一样的圆润和光华。她回到那个家,面对那个家,面对那个刚刚摔了脚又不能干重活的男人。
男人七十多岁,腿脚和腰有毛病,让他干农活很费劲。以前当过当保安,现在又过了岁数,加上身体不好,只能蜗居在家。她不会怨天尤人,更不会让这个家失去经济来源,她要在某一个方向找到出路。
她又没有踪影,出门消失在街道尽头。下雨了,人们陆陆续续回家,一辆辆电动车风驰电掣般驶过。那个拉着一车青草的高个子女人回来了。她性格泼辣,精明强干,上天给了她一个强健的身体,争强好胜的性格和太阳一样温暖的心肠。然而,自从老公过世之后,她强撑这个家,刚强的性情决定了强大的内心。好多年她独自一人,供养两个女儿长大成人,直到过了五十多岁,才找到一个老伴生活。新组建的家庭矛盾重重,当这个男人不再来的时候,她又要担负起家里的担子。她干活是一把好手,是那个工地上的“顶梁柱”。她相信自己不会垮掉,而这份自信比几年前减了几分呢?恐怕只有她自己知道。
生活就像苦咖啡,与那些明星大佬比较起来,由于名气和金钱的助力,他们可能不在乎物质条件,而生活在底层的人,是不能不在乎的。我曾经为梅艳芳生命最后的时光和遭遇流过泪,也为张国荣和翁美玲对生命的轻视叹气。因为我们默默无闻,没有人会在意你的情感,然而,对于普通人的遭遇,我们是切切实实感到什么才是一场游戏一场梦,我们自己也不过是梦里的一个小小的尘埃。
雨终于来了,一阵缓慢,一阵急促,忽而像走方阵的马蹄,倏忽间,又似是冲过大漠草原的蒙古铁骑。草木在风中摇曳,惊叹街道上,雨水汇集成了溪流,沿着低洼水泥面一路向东。村庄,又陷入了另一种情景,人们蛰伏在灵魂的窠臼内,等待雨过天晴,增添新的故事。
愿这场雨来得大些,再大些,冲刷掉所有的忧伤和烦恼,让所有不同的灵魂雨后在同一平台上尽兴狂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