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书馆地下室的霉斑沿着D架蔓延
　　 我们曾在辞典第714页夹入
　　 整个夏天的蝉翼如今透明如未拆的信
　　 钢笔划线的痕迹渐渐浮肿
　　 变成地图上消失的边境线
　　
　　 管理员推着吸尘器穿过走廊
　　 尘粒在光束中跳着布朗运动
　　 像那年飘过操场的柳絮
　　 突然停驻在你发梢的弧度里
　　
　　 借书卡背面的铅笔字迹
　　 被岁月擦得只剩毛细血管的纹路
　　 某次归还日期后的墨点
　　 可能是雨夜留下的印记
　　
　　 （所有词语都在悄悄迁徙
　　 释义栏里住着走失的蝴蝶）
　　
　　 生物教室的福尔马林瓶中
　　 水母仍在重复收缩的韵律
　　 你指给我看细胞分裂的投影
　　 说那像不像我们传过的纸条
　　 在课桌缝隙里生根发芽
　　
　　 篮球撞击篮板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计时器停在最后零点三秒
　　 更衣室铁柜锈蚀的锁孔内
　　 冻僵的呐喊正在形成钟乳石
　　
　　 小卖部汽水瓶底的玻璃珠
　　 滚进下水道格栅时
　　 我们正用吸管分饮橙子味天空
　　 冰柜压缩机突然沉默的瞬间
　　 听见时间在铝罐壁凝结成霜
　　
　　 （蝉蜕依旧钉在梧桐树干上
　　 保持着欲飞姿势的遗嘱）
　　
　　 多年后我在旧货市场发现
　　 那本卷边的现代汉语词典
　　 夹着银杏叶书签的页码
　　 浮现出用隐形墨水写下的
　　 ——永远的第一百种写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