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丁香·最美】福与祸(微型小说)
某杂志选登了一位作者的小小说,几审几校后,阴差阳错地把作者名字的最后一个字弄错了。这可是关键的一字,随即引起了一场不大不小的风波。
什么字呢?说起来大家可能不相信,但这是事实——有些事实,由不得你不信。书都已经印出来了,木已成舟,这就是铁打的事实,摆在面前,由不得你不信。
为方便读者理解,下面将两人分别称为作者和编辑。作者本名叫王天福,(化名)可文章署名却阴差阳错地写成了王天祸。这一字之差,“福”与“祸”,两个截然不同的概念,即便只是个泥人,也会动怒,何况他还是位作者,在文坛小有名气。
这责任到底该归谁?退一万步说,作者不可能把自己名字里的“福”字写成“祸”字,打死也没人会信。但事已至此,事态严重,必须追查责任,可涉及的几家却互相推诿,谁都不愿承担。
这么多人都没发现问题,最终发现的是一位读者。他看到署名时惊得目瞪口呆,压根不信世上有“王天祸”这个名字,赶忙把情况反映给了负责这本书的编辑。
“混蛋!一群混蛋!不操心、不认真工作的混蛋!”编辑深感此事的严重性和造成的不良后果,气得恨不得当场掀翻桌子。
常言道:“好话不出门,坏话传千里。”不到三天,“王天祸写小说”的事就在县里的文坛掀起了波澜,还传到了市里的文化圈子,成了天大的笑话,被人街谈巷议。
书已经发出去几百本了,差不多占了总量的三分之一,这可怎么办?编辑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连忙去问校对和印刷方。出了问题就得追究,何况是出版物。
议论传到作者的耳朵,他虽然没有见书,但他相信能说这事就是真的,他马不停蹄地找到编辑询问,可编辑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只说自己当时只看了文章内容,没留意名字。
追查校对时,校对人员说:“当时我就觉得这名字有点奇怪,正准备问问,突然来了个电话,一忙就忘了。反正我想,作者自己的名字,总不至于写错吧,就没再追究。”
王天福一夜之间变成了王天祸,换作谁能接受?别说他是写文章的文人,就算是个傻子也不愿意啊。
忙完农活的天气格外炎热,太阳把大地烤得像着了火。水泥路面烫得脚烧,穿着鞋都觉得难受;收完麦子的麦茬,在阳光下干得发脆;村民们套袋的苹果,在暴晒下也显得格外脆弱。作者的心比被太阳烤着还要焦灼。他始终想不明白,自己的名字怎么就从“福”变成了“祸”?到底是编审没上心,还是有人故意捣鬼?六十多岁的他,实在咽不下这口气。叫了一辈子的王天福,连身份证上都是这个名字,怎么突然就成了王天祸?他百思不得其解。
编辑心里也犯怵,只能解释说“福”字和“祸”字长得像,是不小心弄错的,让他别再声张,还提出了两套方案:一是尽快追回已发出的书,全部销毁;二是当作什么都没发生,马上给作者两千元作为赔偿,后续的善后工作全由他负责处理。
还算这位编辑机灵,当即拍板定了方案。他赶紧回屋取了两千元,让作者点清,这事就暂且搁置下来。
文坛可不是一般地方,向来众说纷纭。前些日子网上不还流传着两句话吗?“宁肯得罪流氓,不可得罪作家。”这话在网上传疯了,意思就是流氓能得罪,作家却万万碰不得。
事情看似过去了,但“福与祸”的笑话却在文坛传开了。不管是谁,稍微想想就知道,哪有人会起名叫“王天祸”呢?这两个字截然相反、水火不容,可偏偏就被有些人忽略了。
风风雨雨的议论、坎坎坷坷的猜测,时不时还会在文坛被提起,成了茶余饭后的笑料。
不过,随着时间推移,这个笑话慢慢冷却下来,再说下去也没什么意义了。
“大千世界,无奇不有。”这话真是说到点子上了。事情过去半年,转眼到了腊月,年关越来越近。人们都忙着办年货,议论着什么好吃、怎么待客。有个朋友半开玩笑半认真地对作者说:“这哪行啊?大家都高高兴兴过年,你心里却堵得慌。本来是‘天福’,硬生生被弄成‘天祸’,换我也没心思过年。”他这么一挑拨,作者也犯了糊涂,又跑到编辑那里去讨说法。
编辑那几天本正为这事烦得一肚子火,见他来了,也没给好脸色。两人三言两语就说蹦了——一个心里不痛快,一个本就没好气,碰到一块儿,矛盾瞬间激化,成了大大的不痛快。
作者也不是平处卧的兔,他站起身,只说了一句:“那咱过完年,法庭上见。”
这句话对编辑来说,不亚于五雷轰顶。且不说会被文友们看笑话,这事就是他缺理,一旦真闹上法庭,各种费用加上精神损失费,可不是几百、几千元能解决的。要是真打上官司,用农村的土话说,就是“贼娃子打官司,输得底朝天”。
等他追出门时,作者早已没了踪影。
晚上,编辑怎么也睡不着觉,用农村人的俗话说,就是“当了一辈子接生婆,反倒把娃娃的小鸡鸡当成脐带割了”。怎么就把事情弄成这样了?他百思不得其解,真是老虎吃天,无从下口。他想了很多,也想到上次给那两千元时,没写个协议之类的东西。虽说他有错在先,可事到如今也没别的办法,眼下已经赔进去一万多元了。
第二天一早,编辑就买了礼品,准备去作者家赔礼道歉,让他消消气。考虑到对方可能还没起床,他打算九点以后再去。
冬天的九点,太阳刚刚升起,阳光下的寒风时大时小地刮着,天寒地冻,滴水成冰。编辑开着车,提着礼品,轻车熟路地敲开了作者家的门。原来两人本就因写作爱好相识,常在一起交流,互相知道对方的家,还时不时一起吃顿饭。
作者见他来了,还带了不少礼品,也有些不好意思。两人聊着聊着,之前的不快渐渐消散,气氛也缓和下来了。
编辑诚恳道歉后,又拿出一千元递给作者,让他多包涵,别再生气,还说快过年了,让他用这钱买些好吃的东西。
到这份上,作者也显得很大度,他说:“这不是钱的事,我也不缺钱花。儿女都孝顺,自己也有工资,我就是农村人说的‘馍馍不熟气不圆’,实在想不通——登不登文章倒无所谓,怎么就把名字写错了呢?这可不是一般的错啊!”
最后他说,既然话都说明白了,礼品他收下,但这一千元就不要了。
当编辑提出要写个书面说明时,作者十分爽快,大笔一挥写下:“关于文章署名写错一事,此后既往不咎。作者xxx”,下面还签了年月日。
这事总算圆满解决了,但也给编辑上了深刻一课:以后做编辑,一定要认真负责,千万不能马虎。
这便是“福”与“祸”字的一番较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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