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人工脸模上市以来，到店里进货的人络绎不绝。张依然看着手机里每天上涨的营业额，心里乐滋滋的。
　　 “人工脸模有啥副作用没有？”
　　 “有啥副作用？没有，赵姐，你买回去放心用。装了人工脸模，你就算不开美颜都是美女。”
　　 “我也没开过美颜啊。小张啊，你是不知道，我现在可是流量几百万的网红。要是这个产品有副作用，回头我可要来找你。”
　　 “赵姐，你放一百个心，我这里每天都有这么多人买人工脸模，出不了问题。再说了，我这里的产品都有售后，你随时可以来找我。”
　　 “小张啊，姐就喜欢你这股子自信的劲。好好干，姐如果觉得好用，就给你大力推荐。”
　　 “好嘞，那我谢谢赵姐。”
　　 像这样的电话，张依然每天都要接上十几通，早就习惯了。
　　 那天，张依然坐在咖啡馆松软的沙发里，面前坐着相亲对象柳晓倩。
　　 张依然照旧用着人工脸模，面部线条自然帅气。相亲对象柳晓倩年轻漂亮，也不知道她用了什么化妆品做的护肤。
　　 两人的感情迅速升温，相互交换微信以后，各自回了家。张依然非常满意这张精致的脸，他站在镜子前端详，往事一幕幕汇入他的脑海。
　　 回忆中，张依然坐在教室里。由于天生脸皮薄，他的内心承受不了哪怕外界一点点的压力。老师的批评，同学的取笑，往往让他的脸红晕一整天。他总是认为自己无法面对任何事，直到朋友向他介绍了人工脸模。从带上去的那天起，他就知道自己离不开它了。
　　 张依然双眼盯住镜子。他的脸模在做工上用了上层材质，相比于自己那张真脸，看上去更加舒服。他几乎忘记了自己原本那张唯唯诺诺、略显呆板的脸。他想起柳晓倩的温声细语——今天人工脸模的表现可以打满分。
　　 张依然习惯了用人工脸模。作为人工脸模的代理，他只有深入了解产品，才能对产品更有话语权，否则下次顾客问起关于人工脸模的相关问题，他就不好回答了。于是，张依然天天用人工脸模。他发现自从用了人工脸模，出门的回头率非常高，他在公司里也快速得到女领导的赏识和器重，前不久刚刚提拔成为公司副总。
　　 看来人工脸模不但给张依然带来了自信，也同时带来了好运。他更加肆无忌惮地推销人工脸模，几乎所有网红都在他这里进货，甚至于学校里的学生，也偷偷通过网络向他询问人工脸模的价格。
　　 张依然一边进货，一边在网上自费宣传人工脸模。眼看着他的事业就要走向一个新的高度，他却接到了赵姐打来的电话。
　　 “小张啊，你今天能不能来一趟我家？我有些事想跟你说。”
　　 张依然明显嗅到了一些不好的感觉。
　　 “赵姐，你有什么事电话里说吧？是不是我们的产品出现问题了？”
　　 电话里短暂的停顿，赵姐的声音才传了过来：
　　 “昨天我刚准备下播，人工脸模一直用着。我想吧，晚上还有一个应酬，就等着应酬完了再取下来。哪里知道晚上还有个酒会，你知道的，应酬哪有不喝酒的。我昨天晚上算是喝多了，朋友开车把我送回家，所以脸模一直没有取下来。”
　　 张依然站在电话这头，一直认真听着。他的心一直在跳，要是自己的产品出了问题，那就不是赵姐这一个，那时候，他的路也就要走到头了。
　　 “小张啊，这人工脸模可真是好东西。我今天取下来检查自己的脸，发现啊，我的脸更加粉嫩嫩的，比用了化妆品还要好使。”
　　 原来赵姐电话过来是让张依然到她家吃饭，顺便把近期的使用体验告诉他。
　　 这下子，反倒是张依然担心起来了。赵姐今年都已经六十七岁了，她的脸怎么可能由于人工脸模变得粉嫩呢？除非……
　　 想到这里，张依然来到镜子前，一把扯下人工脸模。他发现自己的脸明显变薄，由于人工脸模的长期佩戴，面部的肌肉已经逐渐萎缩。镜子里，他的脸白得像是一张纸。
　　 他颤抖着手拿起手机，拨通了赵姐的号码，把他的猜想说了出来。手机里，张依然的声音逐渐清晰：
　　 “赵姐，明天你就以网红的身份，投诉我所代理的人工脸模。可别让错误再继续下去了。”
　　 不久以后，新闻里播出当下最大的人工脸模窝点被捣毁。镜头里，张依然出现在镜头前，他含着泪，说不出话，只不过仔细看依然能够发现，他的脸还是很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