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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推荐 【春秋】骡子与玫瑰


作者:高二高 白丁,0.80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256发表时间:2025-09-25 14:34:54

骡子与玫瑰
  
   一、春堤上的骡子与玫瑰
   四月的河堤在晨露里醒得比太阳早。杨絮尚未完全舒展,像未及抖落绒毛的雏鸟,三三两两粘在新翻的田垄上。二叔的青骒骡踏碎最后一层薄霜,铁犁铧尖刚触到冻土,便听见土层迸裂时细微的“咔嚓”声——那是冬眠的蚯蚓在犁影里翻了个身,带着泥腥气的潮气漫上来,混着苜蓿芽顶破板结时的清冽。
   我蹲在田埂上,窝头的麦香被露水洇得松软。二叔的蓝布衫洗得发透,领口磨出的毛边在晨光里泛着银线,肩头两道被犁把压出的深痕,随着他推腰送胯的动作时隐时现。青骒骡的尾巴扫过他的小腿,尾梢沾着的草屑落进磨破的布鞋,他却浑然不觉,眼睛只盯着犁尖吃土的角度,像老匠人审视手中的活计。
   “驾——”响鞭在头顶旋出个银环,鞭梢擦着骡耳梢掠过。骡子猛甩鬃毛,肩胛处的肌肉如老树根般虬结,犁铧瞬间没入黑土半掌,新翻的泥浪卷着去年的玉米茬子,在朝阳里泛出紫褐色的光泽,像块被揉皱又展开的绸缎。田那头的自行车铃响起来时,二婶的水红色衬衫正从柳树林里飘出来,车把上的蓝布饭盒撞着车梁,发出“咣当咣当”的节奏,惊飞了躲在苜蓿丛里的鹌鹑。
   她支自行车的动作带着七分利落三分娇憨,车梯陷进软泥里,她便笑着单脚点地,辫子梢扫过车座上的补丁。“瞧瞧这汗珠子,”她掏出手帕要替二叔擦脸,却被沾满泥土的手挡开,“别把你的帕子弄脏了。”二叔说话时,骡子正低头啃他手里的苜蓿,湿润的鼻息喷在他掌心,痒得他嘴角微颤。二婶趁机将手帕塞进他领口,指尖划过他喉结处的薄茧:“又不是头回沾泥,去年麦收你淌的汗,还把我新做的鞋垫都洇透了呢。”
   树荫下的对话裹着苜蓿的清甜。二婶掰菜饼子时,荷叶的青香混着鸡蛋的焦香漫出来,惊得骡子竖起耳朵。二叔撕下半块饼扔给它,却被二婶轻轻拍了下手:“人还没吃呢,倒先喂起牲口了。”话虽这么说,她却又掰了更大的一块,趁骡子低头时塞进它嘴里。阳光穿过柳叶的间隙,在二婶发辫上撒下细碎的金箔,她说话时睫毛忽闪,袖口的雏菊绣纹跟着颤动,倒比真正的花还要鲜活几分。
   当二叔说起“骡子跟我小时候一个样”时,二婶忽然凑近他耳边,温热的呼吸拂过他晒脱皮的耳垂:“村东头栓子说得没错,你俩连吃草料的样子都像。”二叔耳尖倏地红透,追着要抢她手里的草帽,骡子大概是被这动静惊着,突然扬起脖子打了个响鼻,蹄子踩得河滩石子飞溅,倒像是在帮着主人起哄。远处布谷鸟的叫声里,我看见二婶的草帽飞落在柳树枝桠间,像朵开错了季节的白莲花,而二叔正半蹲着替她捡鞋,阳光把两个人的影子叠在湿润的泥地上,分不清哪道是骡子的,哪道是人的。
  
   二、老屋里的月光与阴影
   二爷咽气那晚,窗棂上的冰花正结出枝枝桠桠的纹路。土炕上的煤油灯忽明忽暗,灯芯“噼啪”炸开的火星子落在二叔手背上,他却感觉不到烫——眼前的父亲瘦得几乎陷进炕席,临终前攥着他的手,掌心的老茧硌得他生疼,像块磨了一辈子的犁铧,终于在这个冬夜里锈成了渣。
   “他叔,这房梁……”二奶奶的话卡在喉间,浑浊的眼泪顺着皱纹淌进衣领。二叔望着屋顶漏下的月光,那些被烟熏黑的房梁正投下蛛网般的阴影,忽然想起三年前帮虎子伯伯盖新房时,翠花大娘曾指着他的鼻子骂:“老鸹窝里出凤凰,也不看看自己啥根脚!”此刻虎子伯伯的遗像就挂在对面墙上,镜框边沿的金漆已经剥落,照片里的人板着脸,倒像是还在为当年的宅基地纠纷生气。
   守灵的夜里,翠花大娘的骂声从西屋飘过来,混着虎子伯伯的咳嗽,像根生锈的铁丝在雪地里拖行。“偏要在我肚皮底下添丁……”她的声音突然拔高,接着是瓷碗摔在地上的脆响,惊得窗台上的麻雀扑棱着翅膀,撞落了檐角的冰棱。二叔坐在炕沿上给骡子拌草料,玉米碎粒落在陶盆里的声音格外清晰,他忽然发现这牲口的眼睛比煤油灯还要亮,映着窗玻璃上自己的影子,像棵被雷劈过却依然挺直的老杨树。
   数九寒天里,二叔的棉袄永远带着牲口棚的味道。每天天不亮,他就摸着黑给骡子添草料,笸箩里的麦麸子冻成硬块,他便用体温焐软了再喂。有回我撞见他蹲在槽前,把自己的玉米饼掰成碎渣,混着热水喂给生病的骡子,蒸汽模糊了他的脸,只看见嘴角沾着的麦麸,像落了层早到的霜。夜里起来解手时,牲口棚的灯总亮着,窗纸上的影子时而弯腰,时而抬头,手里的刷子在骡毛上移动的轨迹,比绣娘走线还要仔细。
   翠花大娘的冷言冷语在开春时达到顶峰。那天二叔正在河滩割苜蓿,她抱着笸箩从石桥上过,故意将洗过的菜叶子甩在他刚翻好的田地里:“哎哟,这不是老杨家的‘金骡子’嘛,怎么还亲自割草?该让它自个儿去啃石头才是!”苜蓿的断茎渗出青白的汁液,混着她话里的刺,扎得河滩的风都冷了几分。二叔却只是直起腰,用袖子擦了擦额头的汗:“嫂子要是嫌吵,我夜里给骡子戴个嘴笼便是。”他说话时,骡子正低头啃食脚边的苜蓿,尾巴有节奏地扫着苍蝇,倒像是在替主人应和着某种无声的嘲讽。
  
   三、城里的月光与乡间的霜
   石家庄的脚手架在1992年的春天疯长,像座钢筋搭成的森林。二叔扛着水泥袋穿行其间,帆布腰带勒进脊梁骨,每走十步就得换次肩,新磨出的血泡蹭着粗布衬衫,疼得他后颈的汗毛都竖了起来。搅拌机的轰鸣盖不住工头的骂声:“老杨,你是骡子转世吧?扛这么快,想把老子的麻袋撑破?”他低头看着肩上的补丁,那是二婶用他穿旧的劳动布裤改的,针脚细密得能数清,忽然觉得这骂声倒像是句褒奖——骡子不就是该这样么,拉得动犁,扛得动山,哪怕磨破了皮,也要把路踩出印子来。
   二婶的扫帚在菜市场的青石板上划出“唰唰”的节奏,烂菜叶和冻柿子的汁水渗进她的布鞋,脚趾头冻得几乎没了知觉。卖豆腐的老张头总在她歇脚时递过半块热乎的豆腐:“妹子,你家老杨在工地可攒着劲呢,昨儿见他扛着三袋水泥上脚手架,跟个铁塔似的。”二婶笑着接过豆腐,想着晚上给二叔做个麻婆豆腐,可摸了摸口袋里的皱巴巴的票子,又把豆腐推了回去:“留着您卖钱吧,我们家那口子,啃窝头也能长出钢筋铁骨。”
   城中村的土屋在雨季漏得厉害,塑料布糊的窗户被风掀得哗哗响。我去探望时,正看见二婶蹲在地上接雨水,搪瓷盆里漂着几片白菜帮子,那是从菜市场捡来的。二叔坐在床沿上啃冷馒头,见我进来,慌忙把脚往床底缩——他的黄胶鞋裂了口,露出冻得通红的脚趾,脚后跟上的冻疮结着痂,像块风干的老树皮。“别瞅了,”他嘿嘿笑着,往我手里塞了把炒瓜子,“城里沙子多,鞋不耐磨。”可我知道,那是他为了给二奶奶攒买药钱,舍不得买新鞋。
   深夜的低语被煤油灯的“滋滋”声拉长。二婶的手在二叔背上揉着,指腹碾过那些棱起的骨节,像在抚摸一块被岁月磨得发亮的老石头。“要不咱回村吧,”她的声音混着窗外的雨声,“地里的麦子该抽穗了,骡子也该想青草了。”二叔却摇摇头,脊背在被子下绷成一道硬弓:“再扛半年,就能把房基的砖钱攒够。”黑暗中传来火柴划亮的声音,烟头的红光在他指间明灭,映出他眼角的细纹,比实际年龄要老上十岁。我望着塑料布上的月光,那团朦胧的白像是从老家的打谷场飘来的,却又比记忆里的霜更冷,更沉。
   有回二叔在工地摔了跤,水泥袋压得他半天爬不起来。工头骂骂咧咧地递过红花油,他却咬着牙说没事,直到夜里二婶发现他背上的血印,才偷偷抹了tears。可第二天清晨,他又扛着水泥袋出现在脚手架上,腰板挺得比身边的钢管还要直,仿佛昨晚的疼痛只是落在肩上的一片雪花,太阳出来就化了。
  
   四、产房外的星光与谎言
   红霞孕吐的消息传来时,二叔正在给骡子钉蹄铁。铁锤砸在铁钉上的力道突然偏了,火星子溅在他手背上,烫出个焦黑的点。他盯着我,喉结滚动了三下才开口:“你再说一遍?”声音轻得像片落在麦芒上的羽毛,却让打谷场的风都停了。
   产房外的走廊像条漫长的隧道,消毒水的气味钻进鼻腔,刺得人想流泪。二叔的烟头在十五分钟内明灭了七次,烟灰落在他洗得发白的蓝布衫上,像落了层细雪。当婴儿的啼哭划破寂静时,他手里的烟蒂“啪嗒”掉在地上,鞋跟碾灭火星的动作带着股狠劲,仿佛要把多年的期盼都烙进地面。
   护士怀里的襁褓红通通的,像团刚揉好的面团。二叔伸手去接时,袖口的补丁擦过婴儿的小脸,他慌忙缩回手,在工作服上擦了又擦,仿佛那上面沾着的不是工地的灰,而是整个世界的尘埃。“七斤八两,”护士笑着说,“比当年你生下来时还重半斤呢。”二叔愣了一下,忽然想起母亲曾说他出生时像只没毛的小雏鸟,差点没活下来,此刻手里的小生命却这样温暖,这样沉甸甸的,让他想起家里那匹刚断奶的骡驹子,也是这样让人忍不住想把全世界的草都捧给它。
   二婶的手在床单上摸索,二叔赶紧把孩子凑近她枕边。她的嘴唇泛着青白,却笑得像朵开在腊月的梅:“豆豆,就叫豆豆吧。”她指尖划过婴儿的掌心,“咱们这辈人,就像地里的豆子,在哪儿都能扎根。”二叔喉咙发紧,想起在省医院拿到检查单的那天,走廊的窗台上落着只折了翅膀的麻雀,他蹲在地上看了很久,直到麻雀闭上眼,才发现自己的裤脚早已被泪水洇湿。此刻他望着二婶眼底的期待,突然觉得那些没说出口的话,比骡子背上的犁还要重,却也比任何誓言都要暖。
   深夜的病房外,长椅的铁条冻得人屁股发麻。二叔抱着豆豆,看他皱巴巴的小脸在月光下泛着柔光,想起那年冬天,他在雪地里捡到冻僵的骡子,用自己的棉袄裹了整夜,直到它睁开眼。孩子的睫毛在眼下投出小小的阴影,像株刚破土的豆苗,带着让人不敢触碰的脆弱。他低头吻了吻孩子的额头,咸涩的泪水落在襁褓上,却不敢发出半点声响——有些秘密,注定要像埋在犁底下的种子,永远不见天日,却在黑暗里默默孕育着希望。
  
   五、后视镜里的夕阳与真相
   新世纪的阳光照在桑塔纳的红漆上,像团烧不熄的火。淑荣的高跟鞋敲打着柏油路面,发出“哒哒”的声响,与记忆中她在田埂上奔跑时的赤脚声重叠。她系安全带的动作带着职业女性的利落,却在发动引擎时,指尖在方向盘上停顿了零点几秒——那个瞬间,我仿佛看见当年在打谷场偷摘青枣的小丫头,又回到了眼前。
   车拐进杨树林时,夕阳正斜斜地切过树冠,将她的影子拉得老长,投在挡风玻璃上,像道模糊的剪影。引擎声熄灭的刹那,树叶的沙沙声突然变得清晰,仿佛整个世界都在侧耳倾听。淑荣转身时,西装套裙的褶皱里漏出几缕阳光,照亮她眼底的水光:“生子,你记不记得,那年麦收后,你替红霞摘棉花,手上扎满了棉刺?”
   后视镜里的夕阳正在坠落,余晖将她的睫毛染成金色。她的声音很轻,却每个字都像块石子,投进记忆的深潭:“我看见你给红霞揉手,她笑得那样甜,就突然明白了。”她忽然笑了,指尖划过方向盘上的划痕,“其实我早该想到,豆豆的耳垂跟你一模一样,还有他左眼角的那颗痣……”风穿过车窗,带来远处收割机的轰鸣,却盖不住她声音里的哽咽,“二叔和二婶那么宝贝他,有时候我真怕,怕他们发现真相后,连个埋怨的人都没有。”
   我望着车窗外的杨树,树干上的疤痕像一只只眼睛,见证着时光的秘密。淑荣从手包里掏出张照片,是去年春节拍的,豆豆骑在二叔脖子上,手里举着刚糊好的风筝,二婶在旁边笑着,鬓角已添了几根白发。“你看,”她指尖抚过照片上二叔的笑脸,“他这辈子,把所有的倔劲都用在了守护这个家上,连秘密都藏得这样好。”夕阳的最后一缕光落在照片上,给每个人的轮廓都镀上金边,仿佛时光在这一刻,终于将所有的隐忍与爱,都酿成了温柔的琥珀。
   车重新启动时,暮色已浓。淑荣打开车灯,两道光柱劈开黑暗,照见路边的蒲公英在晚风里摇晃。她忽然说:“其实二婶早就知道。”我猛地转头,看见她嘴角微微上扬,“那年在医院,她看见你攥着检查单的手在抖,就什么都明白了。可她什么都没说,只是每天多给二叔煎了副补肾的中药,就像她从来不知道,你和红霞偷偷去了趟县城……”
   车轮碾过碎石的声响中,我忽然想起多年前的春夜,二婶蹲在牲口棚里给骡子接生,骡子疼得直踢蹄子,她却紧紧抱着它的头,轻声说:“别怕,咱不疼啊。”原来有些爱,早就超越了血缘,像骡子对土地的忠诚,像玫瑰在霜雪里的绽放,哪怕真相如后视镜里的夕阳般遥远,却始终温暖着前行的路。
  
   六、坟前的蒲公英与告别
   二奶奶的新坟在向阳坡上,蒲公英的白色绒球在春风里飘成雪。二叔的铁锹起落间,泥土里翻出几簇去年的苜蓿根,紫褐色的须根缠着碎石,像极了母亲临终前攥着他的手。“娘,今年苜蓿长得旺,”他蹲下身,将刚发芽的苜蓿苗栽进坟边,“您当年教我蒸的苜蓿窝头,我至今还记得那股子清甜味。”
   翠花大娘站在三步外,手里的纸钱被风吹得哗哗响。她的头发全白了,比三年前见时更矮了半头,手里攥着的纸钱角已被捏得发皱。自从虎子伯伯出车祸后,她再没骂过二叔,有回在镇上遇见,她追着塞给二叔一袋新收的小米,结结巴巴地说:“老二,当年是嫂子糊涂……”此刻她望着坟头的蒲公英,忽然往前走了两步,将纸钱轻轻放在坟前:“老姐姐,你有个好儿子,比亲儿子还亲。”
   纸灰升空时,豆豆和琳琳正追着蒲公英跑,笑声惊飞了停在墓碑上的蝴蝶。豆豆的裤脚沾满草籽,像只刚从苜蓿丛里钻出来的小兽,他忽然跑到二叔身边,举着朵完整的蒲公英:“爸,这个给奶奶,让她在天上吹着玩。”二叔接过那朵绒球,白色的冠毛在他掌心轻轻颤动,像母亲当年抚摸他头发时的触感。他忽然想起母亲临终前说的话:“老二,你就像咱家的骡子,苦了一辈子,却让别人都暖了心。”
   远处的骡子正在犁地,新翻的泥土里,几株蒲公英的嫩芽顶着露珠,在风里摇晃。二叔望着那片土地,忽然发现骡子的步伐比年轻时慢了些,却依然沉稳,每道犁沟都像刻在大地上的诗行。翠花大娘不知何时走到他身边,用袖子擦了擦眼角:“老二,等天暖了,把骡子牵到我家地里吧,我那三亩薄田,也该松松土了。”二叔转头看她,发现她眼里的愧疚已化作温和的光,像春末的阳光,不再刺眼,却足够温暖。
   孩子们的笑声混着蒲公英的绒毛,飘向湛蓝的天空。二叔蹲下身,替豆豆摘去头发上的草籽,指尖触到孩子柔软的发丝,忽然想起产房里那个皱巴巴的小生命,想起这些年扛过的水泥袋、耕过的土地、藏过的秘密。原来时光从不会真正带走什么,那些深埋的爱与宽容,就像蒲公英的种子,终将在某个春风沉醉的日子,绽放成满地的温柔。
   他站起身,望着远处的河堤,新绿已爬上柳梢,杨絮正似雪般飞舞。骡子的铃声在旷野里回荡,与二婶当年的自行车铃、产房的婴儿啼哭、城里的搅拌机轰鸣,在记忆里酿成一首绵长的歌。有些故事不必说破,就像骡子知道土地的分量,玫瑰懂得绽放的时机,而时光,终将把所有的隐忍与爱,都酿成岁月里最动人的诗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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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这是一篇情感深厚的小说,所描写的场景真诚意义读来感人。小说里有人物有场景,融洽得很贴切。文章的艺术写法很好,值得阅读。【编辑:河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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