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晓荷·小事】油菜花开,是金子总会发光(散文) ——《野渡无人》之九
长江两岸一到春天,仿佛是梵高打泼了金黄色的调色盘,春风泼金似的铺天盖地油菜花分割阡陌纵横田野,成为春天一道独特风景线。春天漫步在江畔,金灿灿油菜花淹没通往江堤的路径,好似洒满金色的阳光,连空气都散发出浓郁的清香。每当散步到江边,穿越层层叠叠一人高油菜花丛,走在开满油菜花田埂中幽深的小路,心中油然升腾一种崇高敬意。那一望无边金黄,与天地浑然一体,占有春天半壁江山,不经意之间,心底生出油菜花清香,一阵阵芬芳扑鼻而来。在这片金黄灿烂之中,千里长江堤岸在脚下向前延伸,春风杨柳,翠烟轻笼,初春的芳草翠绿得望不到边,金黄色的油菜花蔓延分割的绿色原野。
春天,前往江边的礁石要趟过江堤一片油菜花地。在没有跑步江边之前,一到油菜花开的季节,舍近求远乘车到几百公里的婺源赏油菜花。其实,最美的风景就在身边。自从坚持每天跑步到江边,每年油菜花开的季节,我都要约朋友从江洲洲头渡口过江到江洲观赏蔚为壮观的油菜花。
长江南北堤岸满目金黄色油菜花,望眼欲穿,连绵不断,油菜花无畏初春冷峭的寒意,竞相绽放,那浓郁的花香随风飘散,引得蜜蜂蝴蝶在花丛中忙碌穿梭。也许油菜花太过于平凡低调,以至于古往今来名家诗词散文中不见名传。也只有南宋诗人杨万里描写田园风光诗中“儿童急走追黄蝶,飞入菜花无处寻。”蝴蝶飞入菜花,还是黄色的蝴蝶,诗中的菜花,诗人虽然没有点名油菜花,蝴蝶飞入花丛不见踪影,也只有春天金黄色油菜花才有如此茂密高过孩童,诗人运用比兴的艺术手法,由衷地赞美油菜花茂盛高大的形象。清初不见名传的查慎行破题写出了“油菜花开十里黄,一村蜂蝶闹斜阳。”这浩瀚花海中的一抹轻描淡写,正是这份平凡与低调,让油菜花以一种近乎谦卑的姿态,占据了春日的半壁江山,彰显出生命的顽强与希望。
乍暖还寒的初春,天寒地冻的田间地头,油菜顽强地冒出绿油油的枝苗,在料峭春寒中倔强生长,油菜花无畏初春冷峭的寒意,竞相绽放,万绿丛中,先开出零零星星的花蕾,仿若一夜春雨,便簇拥成一片,耀眼金黄闯入眼帘,泛着金黄的波浪,轰轰烈烈地怒放,蔚为壮观。待到惊蛰过后便以燎原之势。那些看似柔弱的茎秆,托起一串串金黄的花瓣,成千上万朵小花编织成花的海洋,在晨露中折射出璀璨的光芒。春风拂来,田间原野泛起金色的涟漪,大自然演奏一曲生机勃勃的交响乐。长江中轮船划过江面荡起的五线谱似波浪,与岸上摇曳的花影交相辉映。
每年油菜花盛开的三月,或约朋友,或独自从洲头渡口乘轮渡过江到江洲探春赏油菜花,拍摄油菜花的照片。记得有一年约朋友去江洲拍摄油菜花外景,当寻春的脚步漫过江堤,白茫茫云雾把江对岸江洲裹得严严实实,洲头渡口人影密布,漫天大雾阻碍了众多探春游人的步履,滞留在渡口探春的人流漫溢开来。
雾锁大江,雾霭沉沉,烟波浩渺,白茫茫看不见长江对岸的堤坝和房舍,江中所有的船舶消失得无影无踪,水面静悄悄的。长江南岸隐现出江堤田野的轮廓,若有若无,虚无缥缈,迷雾像是流动的白色的纱幔,江洲笼罩在浩渺的云雾之中。
轮渡停泊在江洲对岸不敢贸然启航。我比任何时候都向往在水一方金色油菜花,自从江边自然风景被工业园分割,平常鲜少去江边散步,那江畔礁石和渔舟时常隐现在梦境,心早已飞越到洲头金色的花海。晨雾依然尚未消散,吞风吐雾,虚无缥缈沉淀在水天一色长江两岸,江边渡口人越聚越多,等候渡江人望穿秋水,忽然,从天而降冲锋舟掀起波滔拍岸,横江而来的快艇趁大雾接送急需过渡的人,为了早点渡江观赏油菜花,便花几倍价格乘上了冲锋舟艇。
乘一叶舟艇穿梭在茫茫云雾里,为寻一帘金黄色幽梦,漫朔在波澜不兴水中央。冲锋舟箭一样凌波横江而越,顷刻间,呼啸的舟艇缓缓停泊在洲头渡口。当目光漫过江堤,金光璀璨的鹅蛋黄油菜花十里黄,花海中星罗棋布的村落,轻笼一层袅袅白纱薄雾。江堤柳绿桃红,静如一幅淡雅水墨画。掬一抹油菜花香入梦,与花共舞,像只翻飞蹁跹的蝴蝶,陶醉在一片金黄色花海。
驻足随风起伏的金色波浪之中,心中的疲惫烦忧也被这生机勃勃的绚烂景色所驱散。刹那间,那片青翠,清静簇拥着对生命的尊重与快乐,毫不张扬托起金黄色花蕾,渴望拥有一份美好,那份淡淡粉黄、幽幽泥土的芬芳、那毫无矫情姿态,忽如一夜春风来,遍地黄花分外香。那是一股青涩泥土芳香,轻描淡写,淡淡的弥漫开来,浸透整个身心。春风涌动着金色波澜,明媚春光凝聚所有绚丽,多想沉醉在金色田野,让蓬勃的希望,在心间恣意挥霍,感慨这是生命的力量,是超越向上的激情。
每当徜徉在一片片油菜花海之中,我都要放慢脚步,深呼吸,让心灵与这自然之景融为一体。或许,在这平凡而又司空见惯风景中,也许找到心灵的慰藉,感受到生活的温度,以及那份久违的宁静与满足。油菜花,以它独有的方式,讲述着关于生命、希望与坚持的故事,让我在每一个春天,都能重新审视生命的价值和生活的美好。
漫步于这无边无际油菜花田间地头,心中不禁涌起一股莫名的激情。这份激情源自对生命力的敬畏,对自然之美的赞叹,也是对简单生活的一种向往。在现代社会追求物质金钱的快节奏之下,油菜花如同大自然派来的天使,提醒我要懂得欣赏生活中的每一份平凡的美,学会在喧嚣中寻找宁静,在忙碌中体会生活的真谛。
那浓郁的油菜花香随风飘散,金黄的花簇,招蜂引蝶,吸引粉蝶翩翩,蜜蜂蝴蝶在花丛中忙碌穿梭。油菜花寓意着爱情忠贞不渝,在油菜花田间,经常观赏蝴蝶双飞,众多蝴蝶在油菜花瓣采花授粉。蝴蝶主要在吸食花蜜作为能量的来源,当蝴蝶在花朵上停留亲密接触时将头深入花冠吸蜜,它的头部、触角不可避免地接触到花朵雄蕊。当蝴蝶飞到另一朵植物的花瓣上重复这一过程时,身上携带的花粉就会粘到这朵花雌蕊柱头上,从而完成了异花授粉,帮助植物结出果实和种子。在花丛中捕捉蝴蝶翩翩起舞的轻盈影子,花丛深处成双结对的蝴蝶蜻蜓点水似的采花受粉,田野鹅蛋黄底色嬗递流畅斑斓的线条,蝶飞花舞。目光追逐蝴蝶双飞菜花丛中,由蝴蝶双飞自然想到梁山泊与祝英台,梁祝为爱情献身化碟比翼双飞民间故事。
梁山泊与祝英台是中国美好爱情的象征,一曲流传了千百年的爱情故事,尽管演绎成爱情的悲剧,却是人们对美好爱情的憧憬和向往。少年时读过梁山泊和祝英台的叙事诗,质朴而又典雅,梁山泊和祝英台歌曲百听不厌,这一曲凄美婉转的音乐,以优美动人的旋律经久不衰,正是浓缩了人类社会对经典爱情的追求。
春去夏来,油菜花到了夏天,油菜花凋谢时,花瓣满地,仿佛洒满遍野碎金子,再没有灿烂夺目的辉煌,世人忘记了油菜花的存在,也不会引人注目。烈日之下的油菜花结成碧绿的油菜籽,如同芝麻开花节节高。当沉甸甸油菜籽压弯了挺拔的脊梁,油菜杆枯萎后苍白无力葡萄倒在地等待农家人收割。那片曾经繁花似锦的油菜花已完成了生命的轮回,不再有花开时的娇艳,却多了几分沉稳与内敛,默默诉说着曾经绽放的辉煌。此时的油菜田头地埂,早已不见蜜蜂蝴蝶蹁跹起舞的踪影。
当农家收割了油菜花的果实,像收割水稻一样打出菜籽,晒干菜籽榨成食品油。那金黄色的液体飘着田野的芬芳,成为千家万户餐桌上的美味佳肴,这是油菜花最珍贵的馈赠。油菜全身都是宝,榨完油的菜籽饼也不会被浪费,它们或是被碾碎成细粉,作为优质的有机肥料撒回田间,滋养着下一季的油菜花,还可以制作牲畜的饲料喂养家禽。而那片曾经盛开过油菜花的土地,在短暂的休整之后,又将迎来新的耕耘与播种。农家人挥舞着锄头翻耕土壤,将希望与梦想一同埋进土里,期待着下一次油菜花籽的丰收。生活如同这四季轮回的田野,有播种的艰辛汗水、也有绽放时的绚烂夺目、凋零时的落寞凄清。只要心怀希望,脚踏实地,就一定能收获属于自己的幸福。
油菜花普通而又朴素,没有玫瑰花那样娇姿鲜艳,更没有牡丹花富贵香浓,平凡低调得没有人赞美。油菜花也不需要精心呵护,只要撒下菜籽,不管什么土壤,田野山间随处都可以生长,看似柔弱的身躯,无数油菜花枝干平等地聚集在一起,组成变换无穷的方阵,手挽手,风雨同行,踏着整齐的步伐,狂风吹不倒,暴雨压不垮,犹如齐声高唱:团结就是力量;和谐就是美。
油菜花不同于文人墨客反复吟咏高雅花卉,赋予了诸多情感与象征,却以其最质朴自然姿态展现着独有的魅力。无论自然环境多么恶劣与贫瘠,只需一片土地,阳光雨露,油菜花便能蓬勃生长成片,绽放出令人震撼的花的世界。
油菜花得到甚少,奉献付出甚多,有金子般的心灵,是人类生活中不可缺少的食用油。一粒褐黑的菜籽,渺小用肉眼都难分辨出无数的颗粒,虽然渺小,无数颗粒汇聚在一起,却是一份喜悦的收获。这一季辉煌,那一地嫣然,直至榨尽了最后一滴油,荣耀再不属于油菜花。越年春,那撒落在田地旷野的油菜籽,春风吹又生,广袤的田野又生长无数金光闪烁的油菜花,是金子总会发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