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然数天没有动笔写作，竟然数天缺席了跑步。要知道，这两项于我而言，已习惯成自然，且坚持多年!
　　 2025年9月22日凌晨，没有月亮，夜黑如墨，躺在柔软舒适的沙发上，睡得正香，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响起，惊扰了夜晚的宁静。我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有些纳闷。数年前，为了阻止骚扰电话，从22点至7点，我的手机一直处于勿扰模式，除非收藏内的紧急联系人，旁人的来电几乎不会响起。
　　 黑暗中，我根据闪烁的蓝光，响起的声音，摸到震动中的手机，看清来电人，正是二姐，连忙接起。二姐告诉我，母亲不行了，让我连夜回家。
　　 我没作任何犹豫，掀开盖在肚子上的空调被，翻身起床，告诉妻子我要回乡下。没有过多解释，妻子提醒我小心，我就已空手出门。人到中年，最怕半夜电话，连夜归家，若无天大的事，绝无可能！
　　 我坐电梯下楼，发动车辆，接上二姐。一路小心驾车，过桥又盘山，漫长的50分钟后，我们抵达乡下老家，父亲孤零零地坐在前堂，抽着闷烟，白色的烟雾缭绕，静静地等待子女的返回。简单寒暄后，我们直奔母亲房间，连唤数声“妈”，摇摇她身体，没有任何反应。
　　 房内灯光昏暗，母亲躺在床上，没盖被子，穿着宽松的浅红睡衣。睡衣陈旧，已有一些洗不掉的黑色污渍。两位姐姐买来新衣服，她从来不穿，一直搁在橱柜中。她脸部朝天，双脚弯曲，双手自然垂放，贴在身体两侧。手指肿胀如萝卜，多年的类风湿性关节炎折磨她，早已导致她的关节异于常人，瘫痪数年，困在方寸之地，根本无法移动。近年，更是无法自主进食，需要父亲早晚喂养。嘴巴微张，唇部略黑，面色发白，如同睡着一般。
　　 我俯下身子，摸摸母亲的脉搏；二姐伸手测试母亲的呼吸，均无反应。父亲深皱着脸，没有笑容：“要不，我们一起把床上的棉絮掀了。”老家有个规矩，死人要睡木板。我连忙阻止，睡木板多硌得慌，还是不要掀。在我心中，母亲没有离世，肢体有感觉。
　　 父亲不再说话，转身退出房间。很快，大哥、二哥匆匆赶到家中。他们第一时间，前往母亲房间。父亲提出，母亲的膝盖弯曲，要不想办法掰直？父亲试试点燃的白酒，涂抹在母亲膝关节处，没有效果。
　　 父亲建议，直接掰直。大哥反对，他摸了摸母亲身体，体温尚存，甚至超过我们冰冷的双手。深夜，大山中，温度低。若是母亲此时有感知，强行去掰，她一定疼痛不止。作为子女，我们不愿母亲承受这份痛苦。
　　 我们商议，该如何通知亲人，找风水先生算日子！大哥说，等天亮吧！到时再说，万一母亲尚在，睁开双眼，苏醒过来，岂不寒心？
　　 等啊等，东方露白，鸡啼声声，天慢慢亮起，我们再次触摸母亲肚子，体温尚热，双手弯曲自如，肢体没有僵硬，大概一息尚存，游离于人间！不敢确认她已离世，我们当然无法进行下一步的动作！
　　 我想了想，前往医生家。医生已经起床，灶上煮着稀饭。我请他帮忙看看，他答应很快即到。过上一会，医生赶来，放下药箱，拿出听诊器，挂在耳朵边。十几秒后，他转身告诉我们，母亲已经没有心跳，可以准备后世。
　　 此时此刻，我们方敢确定。我抱腿，二哥抱头，我们合力，掀掉棉被，将母亲搁至床板，但腿部的弯曲没有掰。她是我们的母亲，哪怕已无生命迹象，我们也不愿让她承受任何额外的痛苦。
　　 二姐打电话，跟大姐说明此事。大姐年后，即去往浙江温州打工，一直未曾回家。21日，她刚刚返家，陪伴母亲一天后，方去了自己家。母亲叮嘱她洗完部分家具，当晚就撒手西去。大概母亲心愿得了，已无挂念。
　　 两日前，我听二姐讲，父亲割稻谷，累得生了病，吃不下饭。我的心里一直牵挂父亲，还想着带他去医院，谁知等来的却是母亲的噩耗。我问大姐，不是刚刚返家，怎么没有察觉出异样？她回答，没看出来，只是母亲吃东西时有点想吐。确实，21晚，母亲依旧正常进食，父亲她吃了一碗水泡炒米。大姐离开后，还用监控视频跟她聊天了半个多小时，毫无异样。
　　 前来帮忙的小姨却说，这些日，母亲的关节已经消炎，不像以前那样肿胀，就是去世的前兆。我再看母亲的遗体，除了手指肿大，其他关节跟常人确无多大区分。可惜，她未告知母亲，也未转述我们。我们无法预知母亲的离世，自然没有回家。我未见她，已半月有余。看着母亲闭着的双眼，悔意迭生：早知，就该趁着周末回家陪陪她；早知，就该约上兄弟姐妹一起返家；早知，就多打几个电话也是好的……
　　 可惜，世上没有后悔药。幸好，从母亲面容可知，她死时，没有经历痛苦；幸好，半年未见的大姐刚刚陪伴她一天，我暑假时也住在老家将近一星期；幸好，我们的心里似早有准备，瘫痪多年的母亲业已安排好身后事，早想着离开……这，无论是对她来说，还是对照顾她的父亲来说，或是时时关怀她的子女来说，都是种彻底解脱！
　　 她不愿拖累任何人！
　　 父亲回忆，21日晚9点多，他服侍母亲躺下后，上楼睡觉；22日凌晨1点03分，他起床照顾母亲小便，呼唤时，母亲已不会应答。由此，我们虽然无法确却知道母亲闭眼的时间，但推测可知——大概是21日晚11点，至22日晨1点这个区间，就是传统意义上的子时。
　　 从此，我没了母亲。那个生我养我，我从幼年喊至中年“妈”的那个人，已无可能再见一面。为了她，我耽搁下写作与跑步，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