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浪花·时光】小富即安的齐国(杂文)
齐国在战国时期是个另类的存在。早在春秋时期,齐国就是首先称霸的国家,从此雄霸东方,窥视天下。从那个时候开始,齐国就重视手工业和商贾之术,所以民富国强,超出了任何一国。只是让所有人没想到的是,齐国最后输在了富裕上。
古希腊哲学家很早就提过“守卫者悖论”这个问题。一个国家的守卫者,应该是这个国家最优秀的人,他们也在为这个国家做着最大的贡献:保卫国家。这些人需要视死如归的勇气,在国家遇到危难时,面对危险要毫不犹豫的向前冲,面对死亡都不会有任何恐惧。我们应该歌颂他们,褒扬他们,给他们最好的待遇。但是,人的劣根性在于,这些人如果生活穷困,孤苦伶仃,他们能做到不在意生死,但他们如果生活富足,家庭美满,他们自然考虑的因素就多了,从而面对危险就会犹豫狐疑。所以,不能让他们生活太好。但是,这不但对不起他们所作出的贡献,也让人们不愿意从事这样的工作。这就让国家如何对待他们进入了两难困境。很多朝代,立国时的兵将都是穷苦人出身,所以不畏生死英勇无敌,而当国家强盛,士兵们也得到很好的待遇,他们反而害怕冲锋,战斗力下降了。所以,富裕的国家未必是军事实力强大的国家,看看后来的南宋就知道了。
齐国,国家富裕,应该军事实力强悍:要人要人,齐国人口本就众多;要武器有武器,齐国有钱,撑得起武备;要技术有技术,齐国当时开设了稷下学宫,六国的精英团聚在此,各种思想争奇斗艳,当然缺不了兵家思想。更何况,孙膑本身就是齐国人,还留下了《孙膑兵法》传世。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说,齐国都是当时世界上最了不起的存在,是其他任何国家可望而不可即的存在。要说齐国的富裕程度,例证不胜枚举:1、齐国手工业发达,制造的无论什么器物都什么精美,宫殿富丽堂皇,陈设美轮美奂,齐国出产就是当时公认的名片,所以齐国商贾遍天下,收尽天下之财;2、齐国文化繁荣,不但有稷下学宫各种学说百家争鸣,包括齐国的歌舞等等都是一绝,孔子闻韶乐三月不知肉味就发生在齐国;3、享乐主义盛行,赌博、斗鸡遛狗等都是寻常操作,齐国甚至有官办妓院,可见社会的享乐程度。
齐国的国君并不昏聩。齐国始祖原出自姜太公,后来陈国公子陈完逃难到齐国,改姓为田,逐渐在齐国站稳了脚跟。田氏一族长于谋略,祖上就有田禳且,据说老子也是他们一族,所以后来他们取代姜姓做王后,基本上也没出什么昏聩的君主。田氏代齐颇为完美体现了族人的有勇有谋,当时田氏虽贵为相邦,但朝中还是有反对的声音,于是田氏鼓动君王发起伐吴之战,反对的大夫们都参加了,田氏自然也有人参加,面对强悍的吴军,参军的田氏族人在军中煽动军心,鼓吹誓死报国,这没错吧?果然,战争大败,参与的人都战死,这些田氏族人的牺牲让早有预谋的其他族人彻底掌控朝政,最后取代国君。
齐国本有机会争霸的。孙膑来到齐国之后,齐国一举打败了当时不可一世的霸主魏国,让吴起精心打造的魏武卒全军覆没,当时就是事实上的霸主。只是,齐国人太看重眼前的利益,他们拥有的财富限制了他们的眼光,忘记了居安思危,所以很难有筚路蓝缕的开拓进取之心。他们满足于霸主的虚荣,安稳的过上了自己的好日子,压根没有不进则退的紧迫感。还有件事最能说明问题:燕王姬哙也是个奇葩,居然相信上古禅让之风,不顾太子反对,将王位让给了相邦,造成了燕国的分裂和动乱。齐国乘势进兵,攻占了燕国,甚至燕国人还欢迎齐兵的到来,将他们视为解放者。然而,齐国人重利的短视眼光,制约了他们的发展,他们大肆掠夺燕国财富,连王室宗庙都不放过,激起了燕国人的反对,燕国人誓死复国,赶走了齐人。如果当时齐国能作为仁义之师,坐拥燕齐两地,自可徐图中原。只可惜,历史给了齐国机会,但他们自己的短视错失了这泼天富贵。
齐国最大的危机出现在苏秦入齐后。苏秦是不是燕国的间人,已经成为历史的悬案,但他鼓动齐王大兴土木,肆意用兵,糜耗国力,引起列国反对是不争的事实。结果,燕将乐毅带领五国联军荡平齐地,齐国就剩了两座孤城,岌岌可危。乐毅最终解散了联军,对两城围而不攻的原因是什么,是不是自己想当齐王,也不得而知了,反正幸运的是,燕王君臣失和,名将乐毅被免职。更幸运的是,齐国出了田单这位草莽中的英雄,一出火牛计大破燕军,从此势如破竹,一举复国。燕齐两国,就这样戏剧性的在历史大幕中演出了相同的故事。
齐国转危为安了,还是那个富裕的国家。也许是厌倦了征伐,齐国掩起了自己的耳朵,不再听闻世界的铃声,不再管世界的纷争。然而,大争之世,独善其身也是大错。秦灭赵时,赵国武勇尚在,只是粮草不济,而齐国富甲天下,短视的齐人居然没有进行物资上的资助,听任赵国被秦国攻破;楚国灭亡时,秦国已出现席卷天下之势,齐人还是无动于衷。他们似乎傻了,不知道帮助别人就是帮助自己。最后列国都被秦国灭了,当秦军大兵压境时,齐国傻了,说好的东西互王,说好的和睦相处呢?都没了,只剩下投降这一条路。齐国最后的操作,完全印证了犹太人大屠杀纪念碑的碑文:“纳粹杀共产党时,我没有出声——因为我不是共产党员;接着他们迫害犹太人,我没有出声——因为我不是犹太人;然后他们杀工会成员,我没有出声——因为我不是工会成员;后来他们迫害天主教徒,我没有出声——因为我是新教徒;最后当他们开始对付我的时候,已经没有人能站出来为我发声了。”
大争之世,富裕不是原罪,但安于富足,小富即安不思进取肯定是原罪。无论生活多么富足,当别人虎视眈眈时,自己必须要融入这个进取的世界,否则必将会被吞没。当然,从另外一个角度来讲,作为齐国人,是幸运的,在那个乱世,能够苟安于齐国,而且生活如此舒适惬意,那简直是梦寐以求的乱世天堂。即便后来秦军兵锋所向,齐国也没经战火,不能不说齐国统治者的识时务,是保全百姓的明智之举。历史,从来都是两面的,不能简单的说对错。(原创首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