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在山那边悠悠地落下，马路边的夜市逐渐热闹，人影绰绰。哨兵似的路灯挨个被点亮，货品和人都鲜亮起来，是人映衬了商品还是商品陪衬了人，就如同这夜色一样很模糊。
　　 一袭白裙点亮了夜色，在五颜六色里显得格外明亮。于是乎人们总会不自觉地迈开脚步逐渐靠近，想去看看那一袭白裙的有关细节。
　　 近了，不大不小的塑料布上摆满琳琅满目的头饰和发卡。一个略显稚嫩的姑娘双手相握静静地站立着，迎接着过往路人的目检。她并不会向旁边的大叔大妈们笑脸相迎，高声招呼，就是那么笑盈盈地守着自己的摊子。
　　 一位大爷拉扯着不太情愿的大妈让白裙靠近，“咱家囡囡正缺少花头绳和发卡，挑几个。”大爷絮叨着。
　　 大妈扭着头不说话，被大爷强拽着走近了白裙。
　　 白裙用目光迎接着大爷和大妈的到来，大爷笑着对大妈说：“要不你给囡囡挑。”大妈扭着头还是不说话。
　　 大爷无奈：“姑娘，要不你给大爷挑几个？”
　　 姑娘低下头，快速地挑选好花头绳和发卡放在手掌上递过去。大爷凑近了仔细观看，半天没有挑选出称心如意的。“姑娘，要不你把发卡带头上大爷看看。”
　　 姑娘熟练地将发卡逐个戴起，测过身子去让大爷挑选。在路灯灯光的映衬下，形成一个好看的侧剪影。乌发上的发卡愈发显出bulingbuling的点缀效果。夜色掩盖了大妈握住大爷的手在增加力度。
　　 大爷最终满意地将白裙推荐的发卡和头绳全部打包。能够想象囡囡看到美丽的发卡和头绳是多么的欢喜雀跃，唯独大妈显得有些郁郁寡欢。
　　 大爷买下这么多的饰物，原来是想着自己的孙女也快快长成白裙的样子，放在夜市上，大爷心中，白裙是待嫁的样子。他想问问白裙，有婆家了吗，什么时候结婚……但这样的话怎么去说，大爷只能默默地看着这个姑娘。大爷不希望自己的孙女能够有多少出息，将来也在这摆摊，他都感到幸福。
　　 也许会的，在未来，大爷就不用抱着孙女下床，喂孙女吃饭……
　　 每个无雨的初夜，一点安静的白总会按时出现，售出头饰和发卡去点燃每一个不曾谋面的小姑娘的笑颜。
　　 也曾有小姑娘拽着爸爸妈妈的手专门来购买，白裙就会用嘴角两侧的酒窝迎接，看着一蹦一跳的小姑娘的发梢开出快乐的花朵，白裙也在夜色里快乐地绽放了。
　　 又是一个不期而遇的夜，人群中多了一个陌生的身影。硕大的皮箱回答了所有人的疑问，这个年轻人是远方的归客。皮箱下的四个轮子踩着歪歪扭扭的脚步在方砖间跳跃，青年从远处就一直紧盯着那袭白裙，前行几步就会停下来看一会，逐渐地，从涨红的脸颊和变得急促地呼吸中可以辨析出他很激动。
　　 青年趁白裙低下头给顾客挑选商品时站在摊前，嘴唇有些发颤，估计是如橄榄般沉重的词语在唇齿间激荡。
　　 白裙抬身完成交易后才发现摊前的身影，不由“啊”了一声，白皙的手掌堵住了其余想出逃的词语。
　　 另外一只手已经抓住了青年的胳膊，眼睛格外水灵，闪着泪花。衣服都被捏出许多褶皱。
　　 “你咋回来了？”
　　 “下班不呆家里咋摆摊呢？”
　　 “你快告诉我，你咋知道我在这里？”
　　 “你瘦了！是不是不好好吃饭？”……
　　 都是问题，都在关心地提问，没有一个回答。
　　 朦胧的灯光下、朦胧的夜色下，弥漫在对视眼睛里的泪水，让夜更模糊了。在彼此，清晰可辨的容颜，无需回想和重新刻画。
　　 互相提问停止下来，青年的手已经攀爬上白裙的脸颊，轻轻地抚摸着：“你咋这么不听话，说好的好好保养自己，等我回来。”青年满眼的怜惜。
　　 白裙摇着头：“你看看，我不是好好的吗。我最近减肥来着，怕长胖了你不要我了。”白裙裂开嘴带着委屈的神色微笑着说。
　　 “其实，我怕你一个人赚钱辛苦，我摆摊给自己赚些嫁妆，到时候交给你，就是让你早些娶我，我早些嫁给你。”没有强烈抒情的句子，都是她的心里话。
　　 烟火人间里、芸芸众生中又绽放开了一朵洁白的花，如此不起眼，甚至路人不刻意间不会发现。这朵花的绽放却温暖了一群人，他们现在和以后是幸福的。
　　 这一幕，早就被站在远处的那位大爷看到了，这次他是否一个人散步来的。他多么希望白裙打扮的女孩是自己的孙女。
　　 大爷是来看看夜市飘着的白裙，他总觉得那是一束花在跳跃。
　　 花开，为谁？总要有一个人等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