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个窝囊废，成天就只会在家里抽烟，发呆。俗话说得好，胆大骑龙骑虎，胆小吃泥吃土。别人当官，买车买房有存款。你当个‘啄木官’，只晓得讲原则。小娃的工作你解决不了，家里的这些家务事你帮不了，都是我一个人在做。这段时间到处借钱用：上个月向老外婆借了五千，这个月又向我妹借了两千。说你两句，你还有理得很。你真的是窝囊废一个！”正值更年期的老婆说完，随手一巴掌打来，他正在低着头发呆，没有防备，被老婆一巴掌打在后脑勺。
　　 同往常，置若罔闻。他喝了一口苦丁茶，在老婆的唠叨中，昂首，看着窗外零零星星的万家灯火，独自抽烟，梳理着这段时间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孩子毕业三年了，尽管考上了研究生，但，由于不喜欢汉语文学专业，迟迟不去应聘，成天就在家里研究如何做菜。他说的话，孩子也不听了，还常常跟他这个当爹的争吵。
　　 “管你家两爷崽闹不闹！”每当他教育儿子时，妻子总会在旁边说这种话。
　　 “我教育儿子错了吗？你怎么会说这种话？——我跟他是两弟兄吗？”对妻子这种纵容儿子无理取闹的言语，他忍无可忍。
　　 “我不是爹，你才是爹！”当不懂事的儿子为一两句话跟他吵个不停时，他在心底嘀咕着。
　　 “唉，还不是因为我没有给他找到工作，要不，怎么会跟他母亲骂我是窝囊废呢？”平时不抽烟的他，这个时候会抽着烟，自言自语，“现在的孩子想法真的让人难以捉摸，不知道怎么开导。”
　　 孩子学的是计算机专业，对汉语言文学专业不感兴趣。当初孩子选这个专业考研，他也跟老婆一样，反对过，但孩子态度非常强硬，坚决不考虑父母的意见，固执己见地选择考汉语言文学专业的硕士研究生。考了三次，总算考上了，但孩子却突然兴趣转移了，不再喜欢汉语言文学专业，竟然又喜欢上了做菜，说是要跟他的大学女友王芳在网上做菜搞直播，要做网上带货卖土特产。成天一边看着手机，一边做菜。菜倒是做得挺不错。
　　 但老婆却一脸的不高兴，在孩子出门后，责怪他：“我跟你说话，你倒是吭声啊！孩子又不是我一个人的，是我的孩子，也是你的孩子。俗话讲得好：子不教，父之过。你不教，让我一个人教。他又不听我的。你看你，真的是一个窝囊废！”
　　 被时常叫做窝囊废的他，虽然在计算机专业上可以说是炉火纯青的熟练，但是，在教育这一块，可以说还被老婆说对了，他是外行。
　　 “唉，我也是心有力而余不足啊！你喊我管，我不是不想管，只是我怎么管，孩子也不听我的啊。”他心底的委屈，如门前被污染的清泉，汩汩流淌出来。
　　 但，他没有说出来。多年的经验告诉他，如果现在接老婆的话，不免一场激烈的争吵。他经历过无数次的争吵后，总结出来一个保护自己不再无谓争吵的秘诀：沉默虽然不是金，但是可以避免无谓的争吵。他站起身，换好衣服，出了门。
　　 关上门，还听到老婆声嘶力竭的叫骂：“你看你，还是牛背上的烟子——脾气（皮气），我讲几句，屁都不放一个，就只会出去。我看你，真的是窝囊废一个。出去了，就不要回来！”他早已习惯了老婆的呐喊和直言不讳，没有理会这些一般人难以忍受的臭骂。“我不是一般人，我是窝囊废嘛！”他在心底自嘲着。
　　 双堰塘，风乍起，吹皱碧水。心底随风躁动，荡起涟漪。一帮人围着几个人闹腾着，他推开众人，只看见：两个推板车卖肉的肉贩子，正在气势汹汹地威胁着一个中年男子买肉。
　　 卖肉甲阴阳怪气地说：“你这个乡巴佬，简直是无事找事做，你没钱就不要来买肉。我们在这里做生意，你在这里添什么乱！”
　　 卖肉乙不屑地说：“就是啊，买不起就不要问，问好价，起码要还一个价。价都不还，你就想走。哪里有这种事情？”
　　 那中年男子显然被二人如此蛮横的气势吓到了，结结巴巴地说：“我……我只是问一下，又不是说一定要、要买你……你的肉。你……你为哪样偏……偏还要我买？”
　　 “不想买就不要问，我们是在做生意，不是做玩意——你以为我们是在做玩意？”卖肉甲双眼睁得灯笼般大，声音如铁锅刮石碑般刺耳，恶狠狠地说。
　　 “对喽，问了，就要买！”嘶哑的声音喊完，右手拿起肉摊上的杀猪刀，在中年男子眼前晃了一下。
　　 “这不是在压买压卖吗？”他看到这里，再也忍不住，心里嘀咕了一下。周围全是看热闹的人，看着明晃晃的杀猪刀在太阳光的照耀下，闪烁着夺目的光芒，无人敢出来言语。
　　 “光天化日之下，竟然拿起杀猪刀出来逼迫人家买你们的肉，真的是压买压卖！没有王法喽！”他内心愤怒的火焰，刹那间，喷薄而出。
　　 他大吼一声，以掩耳不及迅雷之势，右手似钢铁爪般，死尽捏住卖肉乙的手腕，左手夺过那把明晃晃的杀猪刀，随手扔到肉摊旁边的双堰塘里。卖肉甲乙被他的这种气势镇住了。二人对视了一下，不再言语，推着一板车猪肉，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谢谢，大哥!”看着卖肉的二人走远，中年男子感激地看了看他，突然惊呼，“你是周光辉吗？”
　　 “是的是的。你是……你是王晓军吗？”周光辉激动地问。
　　 “是的，是的。”周光辉和老同学王晓军双手紧紧握在一起。
　　 “当……当年，你、你可是全县的武术散打冠军啊！”王晓军激动地看着他，双眼流露出一丝敬慕。
　　 “别提了，那是以前的事情了。你更厉害，你还是全地区武术冠军呢。”周光辉说到这里，心想，这么多年过去了，我这个老同学，口吃的毛病还没有改，“走，到我家去坐坐。”
　　 “好，好，好。”王晓军爽快地答应了。
　　 “快进来坐。”老婆通过旁观者邻居的电话，已知道他跟卖肉甲乙的事情，以及在外面发生的事情，一边招呼着跟他很快到家的王晓军，一边半信半疑地问周光辉，“你……你原来还是武术冠军，真的还是假的？”
　　 “那都是以前的事了。”周光辉看了老婆一眼，淡淡一笑，问起了孩子，“儿子呢？”
　　 “我在这里做菜。”厨房里的儿子回应道，抬起了头，朝他和王晓军望去，眼前一亮，惊呼，“王叔，怎么会是你？”
　　 “你们认识？”周光辉和老婆异口同声地问道。
　　 “爸，妈，王叔就是王芳的父亲啊。”儿子拉着王晓军的手，激动地向父母介绍。
　　 “是的，两个孩子想在抖音搞直播做菜，卖糍粑辣椒和糟辣椒等特产。我支持他们，今天人大闭幕会后没事，一个人上街，一是考查调研市场，二是为孩子们买点猪肉做菜，没想到会遇上你！”提起两个孩子，王晓军脸上洋溢着喜悦和自豪。
　　 半年后的一天，春风拂面，两只长尾花喜鹊在房前屋后“佳佳佳”地飞来飞去。
　　 西装革履的周光辉举杯看着自己的老同学，感慨万端，说：“老王，今天是双喜临门，一是祝我们成了亲家，二是祝你荣升为工商局的局长！来，我敬你！”
　　 “光辉县长，你现在还是分管工商的副县长，我应该敬你啊！我干了，你随意。”王晓军双手端着酒杯，一饮而尽。
　　 老婆看着越在越精神的老公周光辉，对王晓军说：“老王，现在都是亲家了，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不说那些，不说那些哈。”
　　 “对，不说那些哈。我也干了。”周光辉说完，端着酒一饮而尽。
　　 周光辉的儿子结婚后，利用自己所学习的汉语言文学专业，写出了一个个文采飞扬的文案。那些文案写出了自己每一次做菜的心得体会，赢得了众多粉丝的青睐。同时，老周又用自己的计算机专业知识，为儿子在网上解决一系列的网络障碍。
　　 “真是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啊。”周光辉想着自己的儿子终于在事业上走出了第一步，喝着苦丁茶，感叹地说。
　　 微风低吟，青山浅唱。双堰塘上，波光粼粼。塘边的绿植，依然那么婀娜多姿，日复一日在塘边展示自己令人眼前一亮的青翠。“时间过得真快，你当上了双胞胎宝贝的外公，我当上了他们的爷爷。”周末，闲游，周光辉望着王晓军百感交集。
　　 众多贪官落马后，周光辉当上了县长。老婆逢人就夸自己的老公：“老周不是窝囊废，他是发财不当官，当官不发财，他是坚守原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