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星星】特殊的国庆节(散文)
母亲说,菜豆一架子,黄瓜嘀里嘟噜、茄子辣椒满枝头、眉豆也是一串串,吃不完,根本吃不完。你哪天回来带一些在楼里吃?我算了算,这几天,甚至一个月基本在上班状态。母亲叹了口气,你家老板真忙。母亲黯然神伤,她其实是想我们了。嘴上不说,一切在行动上。
安了监控,也是好处多多。第一时间看到母亲的饮食起居,行踪。白天在单位,趁着没顾客。打开监控,与母亲唠几句。父亲走后,房子突然间空荡荡的。除了一只八九岁的老猫陪着母亲,再就是日月星辰。昨天,母亲告诉我,遮蔽着张姓祖坟的那片玉米地已经收割了,露出黄褐色的大地,以及张家坟地。父亲的新坟,撒下的作物野蛮生长,谷子,糜子,也耷拉着脑壳。进入成熟期,母亲不想看到父亲住的地方。日头尚没收回最后一抹光,母亲早早喂饱四只鸭子,前后房门插上,摆一张长方形桌子,一个人,一只猫,开始晚餐。晚餐,母亲不糊弄。中午包的菜饼子,韭菜大虾鸡蛋馅的。黄昏,在蒸锅热一热,煲两碗小米粥。坐在炕头,细嚼慢咽起来。
以前,父亲在。两个人吃饭,父亲不是嫌弃菜烧的不好吃,就是饭做夹生了。父亲一边说,一边吃。时间久了,母亲不生气,也不内耗了。父亲是老样子,他不会为谁改变什么?母亲是宰相肚里撑一艘船。尤其是父亲身体不好,心情不佳。母亲不计较,现在,端起饭碗。对面的桌子是空了,母亲内心隐隐的失落。也不点灯,母亲坐在夜色中,听墙角的蛐蛐,一声接一声的唱。快八月十五了,月亮在半空,一会儿躲在乌云里,一会儿钻出来。不是很圆,可以说,缺了三分之一。活着时,打打闹闹,也生气。走了,走了。母亲觉得世界很冷清,哪也不去。田间地头,偶尔到集市买点东西,仅此而已。母亲的大部分时间,用在剥小豆,剪红薯梗、挖红薯、起洋芋、摘大豆荚、盘南瓜、掰玉米穗子等等。母亲不想和人拉拉扯扯,习惯独处。儿女能很快从失去至亲的疼痛中走出,也许,母亲需要余生去疗伤。那些被父亲摔得稀碎的日子,在母亲看来也值得回忆了。
袜板儿、顶针、烟笸箩、家里任何一件与父亲有关的物什,都成了母亲念念不忘的情结。她可以对着一个物件,说上半天。在我们无法抵达的空间,母亲以另一种方式,追忆着父亲的点点滴滴。
母亲说,西院你大哥家霞儿开车回家了,过节了,你大嫂烙茄饼给闺女吃,母亲言外之意,国庆节,南河屯的人家,在外工作的孩子,成双成对回来,母亲说这话时,我胸口涌起一层又一层波澜,泪水潸潸落下。我知道,我们不能时时刻刻陪伴母亲,她对南河屯,对老家,对那里的一草一木,投入了很深的情感,不容易说转身就转身。就像儿女永远是母亲家里的客人一样。那份陌生和疏离感,仿佛一道薄薄的玻璃,一碰触就会碎了一地。恰恰是谁也不愿碰触,怕伤到那个最爱的人,事实上更是反衬出父母之后的下一代人,晚年的生活现状。城里待不下,村子里孤孤单单。
十一黄金周,你们去了远方,在八达岭长城拍一拍照片。天安门广场看升旗仪式,泰山观日出、长白山赏天池、青海湖洗一洗澡、西藏天路的格桑、上海外滩的夜景,多少人在加班,值班,生计所迫,无法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我呢?之前计划好了,想坐高铁到营口鲅鱼圈逛一逛,计划没有变化快,单位需要,上班上班上班,日子填的满满登登,没一点缝隙。国庆这一天,顾客络绎不绝。一个人打了二十桶白酒,一桶一桶从缸里舀,弄得胳膊抬不起来了,晚上晃晃悠悠回楼,用六十度老窖酒,好一顿搓洗。腰酸背痛,还浑身乏力。倚在沙发上,没几分钟,进入睡眠。什么诗情画意,旅游度假,统统见鬼去了。
有人说,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你是自己乐意,不加班不行吗?我说,不加班,我一家吃什么?水暖气电费,少一分,人家也不干啊?!我也想做个小女人,有个肩膀给我靠一靠,很累,很累。又没处诉说,更不好和母亲说。只是报喜不报忧,对母亲说,我很好。我回不去老家陪母亲,借文学发发牢骚。当然,老板没有亏待我。国庆这天的午餐,很丰盛。热气腾腾的羊汤,排骨炖土豆瓣儿、大闸蟹四只、炸肉丸子、凉拌黄瓜猪耳朵、烧鲅鱼、熘猪肝、猪肚炒白菜等等,酒,自取二两,自掏腰包解决。还说什么?这样的待遇,可以了。国庆节第二天,也就是今天,我的皮夹克生日。在上班,不能为孩子包一顿饺子,擀一碗长寿面。一早,微信转账九九九,儿子不接,我说,接吧。他说我都多大了,还给我钱。我说,你一把胡子,一脸皱纹,也是母亲手掌心住着的孩子。儿子只放三天假,原本想在家好好休息。赶上肯德基招骑手,又是假日,一单七八块。儿子动心了,趁着放假,兼职去了。皮夹克很保暖,许多年了,母子俩相依为命。儿子是我一手带大的,读书那阵儿,他喜欢和我分享在学校经历的人事物。儿子善良,遇到流浪猫狗,心软的小孩,回家求我收留。我也是心软,连着收了八只流浪猫。老刘常年在外打工,田地里的农活,我扛着,儿子是个小跟班。我收玉米割稻子,扬豆子,他给我拉下手。儿子心善,孝顺,偏偏读书不好。我也没逼他,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世上不是只有一条路走,条条大路通罗马。儿子在大连开发区学钣金二年,得了急性阑尾炎,在三院做完手术后,他说,不想在开发区发展了。我直接拉着儿子,到客运站,乘坐三点四十分钟的大客车,颠沛三个小时,返回庄河。对,十年了。孩子改行,找了一份五险一金的工作,朝九晚五的上下班,主要是在我身边,有个照应。现在,孩子的单位效益一般,不至于饿死,也不会撑死。平平安安,健健康康就阿弥陀佛了。他单位也行,双节送了一个月饼大礼盒,十斤鸡蛋、一张兆利蛋糕店的卡,想吃甜品,随时去兆利蛋糕店换。
上午八点,儿子开车来了把一大包甜点放在我办公桌上。成了我与同事的早餐。我不像一些家长,逼孩子做自己不喜欢的事情。皮夹克顺势成长,尽管眼下还是单身狗,用不了多久,他就将蝴蝶双双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