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星月】累累柿子红(散文)
每逢节假日,到乡下走走,已成为刻在我生命之书里的习惯。因为每一次归乡,都是我精神的重启。
金秋十月,漫步在那条魂牵梦萦的乡间小路。一年比一年红的柿子漫过脚边自唐以来的石阶,我在秋风萧瑟处,看到了乡音未改的诗意和盎然。
家乡的秋,正如杨万里诗中所云“黄柑绿橘深红柿,树树无风缒脱枝。”蔚蓝的天空下,一树树的柿子,在枝头肆意地喧闹着,欢腾着,像极了大自然描绘的“柿柿如意”图。
家乡人对柿子树特别钟爱。庭院内、道路旁、田埂处,墙角边……随处可见柿子树的身影。春夏的柿子树与其他的树木无二,一样的苍翠欲滴,一样的茂密葱郁,一样的绿叶如盖。
一进入农历八月的门槛,柿子树就爆发出惊人的魅力。仿佛只是一夜之间,那一个个躲藏在枝叶间的青果子,全部都被染上了淡黄色。
一场场秋雨淋过,一阵阵秋风吹过,枝头的柿子开始变得越发红艳。“金柿献瑞”“柿柿如意”“柿柿吉祥”“万柿如意”……那缀满枝头的红果子,赋予人们说不完的美好和寓意。
有些味道是刻在骨子里的记忆。一阵秋风吹来,轻易的就把我带回小时候。我想起在院子里晒着太阳,吃着母亲做的柿饼的惬意;想起晨起时,那一个个热气腾腾的柿子馒头摆上餐桌的甜蜜。轻轻一闻,满满都是记忆中最为温暖的气息。
母亲不仅是寻常主妇,还是邻居们艳羡的巧手。她不但会给我们兄弟姐们做出异于寻常人家的衣物,更会在厨房里变魔术似地做出各色各样的美食。
做柿饼是我们家每年秋天的重头大戏。选硬柿、削果皮、晾晒、上霜……每一个步骤,母亲都认真地如同参加考试的我们,仔仔细细地对待着一个个红彤彤的牛角柿。
那一个个布满白色柿霜的柿饼,是我们兄弟姐妹几人小时候最喜欢的零食。那种甜滋滋的味道,像极了母亲的爱和怀抱。
柿子馒头是我们家特有的味道。当多得数不清的柿子无法及时采摘,而变软坠落的时候。母亲就用灵巧的双手为我们发明了一道别人家餐桌上没有的美食——柿子馒头。
母亲做柿子馒头的时候,我喜欢紧随其后,用饥渴难耐的眼睛记录下来自母亲的专利。
那一个个软软的柿子被母亲褪去红色的外衣后,变成了软软糯糯的柿子粥,掺进一些备好的红薯泥,就成了做柿子馒头的原料。
在母亲的揉动下,一团软软的柿子泥,变成了一个个状若红灯笼的馒头。每逢馒头上笼蒸时,积极抱柴火的总是大哥和小弟,坐在灶间烧火的一定是姐姐,而我,只是静坐在角落里的等着大快朵颐的“小馋猫”。
锅盖掀开的瞬间,是最激动人心的时刻,那一个个热气腾腾的泛着甜味“红灯笼”,用迷人的姿态定格在我的儿时记忆里,沉淀在我们兄弟姐妹的味蕾上。
母亲去世以后,我再没有吃过那味道独特的柿子馒头,也不敢尝试为孩子们做一锅柿子馒头。因为我怕自己的泪水在柿子树下决堤。
一阵悄然落下的秋雨,打湿了儿时的记忆。街道两旁的柿子树和那瓦蓝色的旧墙,相映成一幅大写的山水画。
瓦蓝色的旧墙外,柿子霜红满树,累累硕果与远处的落日余晖、耳畔的烈烈西风、近处的芦花一片,构成了独属于家乡的田园风光图。
久在樊笼里,复得返自然。城市的楼宇,难以撑起心中的执念。记忆中那一枚枚挂霜的柿饼,正是我一直在寻找的精神解药。
我知道,无论离开村庄多久,那些被母亲的爱浸润过的家乡味道,永远是抚平我半生沧桑的良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