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绛溪】戏说杨柳(随笔)
柳,古代称杨柳,现在南方有些地方也叫杨柳。古代没有杨属、柳属之分,杨、柳都有杨名,直到清代才有“今以叶之圆而大枝之疏者名杨,以叶之狭而长枝如丝者名柳”之说。古人又说杨和柳是一物二种。《说文解字注》解释说,“少杨也……杨之细茎小叶者曰柳”。《本草纲目》云:“杨枝硬而扬起,故谓之杨;柳枝弱而垂流,故谓之柳。”宋代陆佃《埤雅》说:柳“柔脆易生,与杨同类。纵横颠倒植之皆生”。意思是将柳枝倒栽就生为杨。李时珍不信,我也不信。上小学时学校组织我们到河里插柳,我曾偷偷倒插过两株,但都没成活。古人还说柳絮落水为萍,固有“柳花衮雪春冥冥,溪风一夜吹为萍”之说,我好奇,难道岸边没有柳树的水塘水池中就不生萍吗?
杨与柳其形大异,我一直纳闷古人们为什么把它们搅和在一起,难道就是因为其花都是葇荑花序?
文学作品里的柳多指垂柳。在现代植物分类学里,柳属植物我国有三百八十种(变种),还有三十多种变型。其中我国东西南北大部地区均产,最为人们所熟知的当属垂柳和旱柳。垂柳与旱柳的区别是,垂柳小枝下垂,旱柳小枝直立或斜展;垂柳的叶子比旱柳窄长。此外,二者还有一个不被人们注意的区别特征:垂柳的雄花序苞片上有两个腺体(小凸起),雌花序苞片上一个腺体,而旱柳的雄花序和雄花序的苞片都是两个腺体。这一点可以区别垂柳和旱垂柳。
柳在文学作品里多见,其文学意象源于《诗经》。《诗经》有五首诗写到了柳:“折柳樊圃,狂夫瞿瞿”(《齐·东方未明》)诉说了奴隶们役劳的艰辛和监工们的凶狠;“菀彼柳斯,鸣蜩嘒嘒”(《小雅·小弁》)是一位被遗弃者的忧伤和悲怨;“有菀者柳,不尚息焉”(《小雅·菀柳》),是一位被流放者对朝廷失望和怨恨;“无折我树杞(杞柳)”(《小雅·将种子)描写了一位青春女子对“翻墙而入”的爱情的畏惧和矛盾的心理;“昔我往矣,杨柳依依”(《小雅·采薇》),描写的是一个返乡途中的戍边征夫对战斗岁月的回忆和感慨。至此,便开创了“柳”的文学意象先河。
在修辞用语里,骚人墨客们除了借用它的本意外,还将美的丑的好的坏的褒的贬的喜的忧的爱的怨的端庄的轻浮的,统统拿它说事,什么柳暗花明、桃红柳绿,什么柳弱花娇、分花拂柳、柳眼梅腮,什么寻花问柳、攀花折柳、眠花宿柳、烟花柳巷,什么残花败柳、柳啼花怨、柳折花残、柳悴花憔、柳眉倒竖,林林总总,形形色色,举不胜举。
在诗词歌赋里,柳成了骚人墨客们的情感宿主:良辰美景,喜怒哀乐,悲欢离合,柔情蜜意全都让柳树为他们承载着,真是“花须柳眼各无赖,紫蝶黄蜂俱有情”——欣赏它的,说它“碧玉妆成一树高”,说它“此树易荣滋,无根亦可活”;不待见它的,说它是“风里杨花,轻薄性,不是天生稳重花”,甚至说它“勾引春风无限情,倚得东风势便狂”。作者心情愉悦,生活稳定时,感到“绊惹春风别有情”,或赏赏“一树春风千万枝”,或听听“两个黄鹂鸣翠柳”,或看看“牛衣古柳卖黄瓜”,享受“柳阴亭午正风凉”的惬意;心情烦恼,愁苦悲怨时,就自怜被“抛家傍路,也无人惜从教坠”,感叹“楼外垂杨万千缕,欲系青春,少住春还去”,满眼“杨柳丝丝弄轻柔,烟缕织成愁”;或“愁着如何肯到清秋日,已带斜阳又带蝉”,或后悔“当年不肯嫁春风,无端却被秋风误”,或埋怨它“思量却是无情树,不解迎人只送人”,便发誓“从此西湖休插柳”。那些官场疲倦了的,便觉着村野溪畔的杨柳更温柔,就想着让杨柳陪伴晚年,“买陂塘,旋栽杨柳”;虽是身在高位,住雕梁画栋的深宅大院,也还想着“手种堂前垂柳”。更有千百年的离愁别恨系满杨柳枝头,让本来就细弱的千丝万缕,“抵不住,一分愁绪”,纵然年去岁来,“应折柔条过千尺”,谁道是“柳色折不尽,离情生更多”。当然,也有“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和“柳外飞来双羽玉,弄晴相对浴”的缠绵。
苏轼、陆游、辛弃疾等豪放大家明白“羌笛何须怨杨柳”的道理,从不必怨天尤人,从不自暴自弃,管它“枝上柳绵吹又少。天涯何处无芳草”,天无绝人之路,逆境莫沉沦,只要勇敢的面对,抖搂精神,振作起来,坚持下去,就会“山穷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年年都经冰刀霜剑,岁岁都沐春风暖阳。千百年过去了,任凭骚人墨客们的喜怒哀乐,悲欢离合压得它纤枝低垂,但它依然是亭亭袅袅,送给大地一个又一个春天,送给诗人一个又一个灵感,送给人们一个又一个希望……
“东岸绿阴少,杨柳更须栽”,造林即造福,栽树即栽富。不要只是纸上谈柳,人人行
动起来,让祖国大地到处“十里清阴柳影斜”,“春风杨柳万千条”,那时,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