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晓荷】刻在时光深处的小城缘(散文)
无论如何我也不曾预料到,55岁那年的我,竟与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城结下了不解之缘。在此之前,我只知道这个小城的大致地理位置,只知道与之毗邻的县、市出产一种山东名吃——德州扒鸡,盛产一种皮薄核小、果皮肉质有金丝牵连的小枣——乐陵金丝小枣,却从未听说过这个小城有什么独到之处。这个小城便是德州市的庆云县。
清楚地记得,那是2021年2月28日一个下着雪的星期天,下午3点多钟,我接到了局里的通知,让我立即带领一名民警外出执行安保维稳任务。此刻,楼外的雨夹雪下得正起劲。
我不敢怠慢,简单地收拾了一下行李后便出发了。警车在湿滑的路面上行驶着,历经3个多小时后,终于在当晚7点来到了德州市的红云检查站附近。透过茫茫夜色,当我看到高处闪烁着红光的“红云检查站”几个醒目的大字时,我的内心竟对这个陌生的地方涌起了一股莫名的亲切感,似乎有了一种旅途到家的感觉。当我把来意告诉红云检查站的马站长时,马站长赶紧将一杯热水递到了我的手中,让我先暖和一下,并关切地询问我们的吃饭住宿情况。我说我们是先来报到的,其他的都还没来得及安排。说话间,马站长将红云检查站的情况给我做了简单的介绍。随后,马站长便要带着我们去食堂吃饭。我谢绝了马站长的好意,又开始顶着风雪连夜寻找住宿的地方。
这一次的执勤使我了解到,庆云县是德州面积最小、人口最少的县城,红云检查站位于庆云县的205国道上,地处山东德州庆云与河北沧州盐山、海兴的交界处,过了检查站往北不远就是两省的分界河——漳卫新河。这里是两省(山东、河北)三市(滨州、沧州、德州)的交汇处,是连接华南、华北、东北、北京、天津的重要交通枢纽,素有“京津门户”“山东北大门”和德州“桥头堡”之称。每天经过这里的车辆络绎不绝,用车水马龙、川流不息等词语来形容,一点都不为过。执勤民警的辛苦程度可想而知!
没想到,此后的连续5年,我竟先后9次来到这里,历经140天,先后完成了9次重大安保执勤任务。在这140天中,我目睹了庆云这座小城四季的风韵,也深深了解了这座总面积为502平方公里、人口约34.5万人的小城的厚重历史与风土人情。
人的适应性是非常强的,一旦在某个地方待久了,便会对这个地方有所了解、有所融入,也便会对这个地方心生好感。从陌生到熟悉再到依恋,这个循序渐进的过程,就是我与这座小城的缘起、缘续与缘定。
庆云县有着悠久的历史,夏属兖州,商属蒲姑国,秦属齐郡,隋开皇六年(586年)属棣州,明洪武六年(1373年),改西无棣县为庆云县。庆云这个地方没有海,却有一座名叫海岛金山寺的寺院,这座始建于隋朝、兴盛于唐代的冀鲁交界地区规模最大的寺院,相传是唐代高僧玄奘成长、出家的地方。鼎盛时期的海岛金山寺,地连千亩,建筑鳞次栉比,以至于民间有“骑着毛驴关山门”之说。至于为什么叫海岛金山寺,这大概与古寺建在了古汾水河与鬲津古河交汇处的一座孤岛上有关;庆云这个地方没有江,却诞生了“我住长江头,君住长江尾”的缱绻诗词。北宋词人李之仪的一首《卜算子·我住长江头》,让庆云这座小城一下子成为了中华爱情圣地。李之仪出生于庆云县的书香门第,他是北宋中后期“苏门”文人集团的重要成员,官至原州通判。因“尝从苏轼辟,不可以任京官”之弹劾而被停职。他的词“语尽而意不尽,意尽而情不尽”,让长江头尾的相思,化作了一座城的温柔,以至于现在庆云县的北海公园内专门有一处以爱情文化为主题的长廊,100多个古今中外的经典爱情故事,以浮雕的形式呈现在人们眼前。每年的农历七夕节,一对对有情人相会于鹊桥,演绎着“一湖相思水,满园连理枝”的浪漫;庆云这个地方没有太大的名气,却有“晃膀撞天倒,跺脚震九州”之势的八极拳。八极拳发源于庆云,其创始人吴钟是庆云县严务乡后庄科村人,他博采众家之长,以八极拳、六合大枪为核心,创立了中国十大拳种之一的八极拳。“文有太极安天下,武有八极定乾坤”,无论是水镜广场的八极拳雕塑,还是八极拳博物馆的一招一式,都在彰显着刻在庆云人骨子里的匡扶正义、惩恶扬善、保家卫国的武侠魂。
厦门大学的易中天教授在他的《读城记》中说:“城市和人一样,也是有个性的。有的粗犷,有的秀美,有的豪雄,有的温情。”事实也的确如此。
来庆云的次数多了,我才知道寿逾千年的唐枣树不在枣都乐陵,而在庆云。那棵有着1600多年历史的枣树,龙干虬枝,像一位慈祥的长者耸立于大片的枣林之中,春抽枝芽,夏展绿荫,秋收红果,见证着历史的变迁与岁月的更迭,滋养着一代又一代庆云人;来庆云的次数多了,我才发现这里的城市建设搞得一点也不比地级市的市区差。不但整个县城建设得非常现代化,就连城郊的马颊河畔亦是高楼林立、绿树环绕,一河清清亮亮的河水倒映着天光云影,缓缓地从湿地公园的中间流过,立于横跨马颊河两岸的大桥中间,沐浴着从河面上吹来的凉丝丝的晚风,目睹着西方天际的云霞,一任思绪飞扬,一任心情激荡,那真是一种至纯至美的享受;来庆云的次数多了,我才知道这片辽阔的土地曾经是抗战时期冀鲁边区根据地的腹地,抗日的烽火硝烟曾经在这里弥漫,蒋家王朝的覆灭也曾经在这里上演;来庆云次数多了,我才知道庆云县和我居住的小城——河口区一样,也是由黄河冲积而成,地形虽略有起伏,但地势还算平坦,一马平川的土地上盛产着颐养人生命的五谷杂粮,春来满眼绿,秋到遍地黄……
外出执行任务,没有不想家的。俗话说,出门在外,吃饱了才能少想家,吃好了才能不想家。为此,我和一起来执勤的同事虽然吃遍了庆云县大街小巷的各种小吃,但这些小吃带给我的心灵慰藉,远不及新冠病毒严重时,庆云县卫生防疫部门的工作人员晚上登门量体温时的那一声平安问候。
外出执勤,身体上的累是其次的,最主要的是脑海里时刻绷紧的那根责任意识的弦。手机不离左右,24小时处于待机状态,连微信的声音都必须开到最大量,生怕一不注意而忽视了关键信息。某日的晚上7点多钟,我和同事刚从岗位上撤下来,在一家拉面馆特意点了一碗拉面,想喝点热汤来放松一下紧绷的神经,然而面刚上来,我们还没来得及吃上几口,市局就推送来了一条重要信息,说是有一个重要任务,必须立即前往检查站执行。于是,我和同事赶紧将拉面打包带到了检查站。马站长见我俩又突然返回,并且还带着没吃完的晚饭,一下就明白了过来。他说你把信息转给我,我先去安排工作,你们安心把饭吃完。他安排完任务回来时,特意将一杯热茶放在了我的面前说:“老哥,喝杯热水吧,放心,一切都安排妥了。”
望着这个和我一样穿着警服忙碌的庆云小伙子,一股暖流瞬间传遍了我的全身。试问,世上哪有比身在他乡而得到他乡人的理解、帮助、关心、支持更容易让人心生感动的?“天下公安是一家”,诚不欺我!
处理完这起突发任务,当我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旅馆时,已是晚上的十一点多钟。然而,此刻的我却一点睡意也没有了。我脱下警服,拉开窗帘,俯视着城区内依然闪烁的霓虹灯,弥漫在小城上空的那种安静、祥和的氛围霎时感染了我。“庆云浮,甘露降”,这是“庆云”一词的出处。庆云,五彩的祥云。庆云的出现,往往被古人视为天地和谐、国泰民安的象征,是古人心中最美好的愿景,而现在,庆云虽已不再被视为天降吉兆,但其象征的祥瑞与美好依然深入人心。
蓦地,我对我历次庆云之行的工作也有了一个更为深刻的理解。
人们常说,相识是缘起,相知是缘续,相守是缘定。五年的时间,我与庆云这座小城不可谓不相识,也不可谓不相知,虽然我不知道我还能来这座小城多少次,也不知道这座小城和我的缘分能加深到几许,但庆云这个名字却早已在我的心里扎了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