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属的牙齿咬住
　　 时间的拉链。我用力
　　 向上提拉像拯救
　　 某个卡在悬崖的
　　 黎明
　　
　　 这件外套见证过
　　 太多不合时宜的敞开：
　　 那次突如其来的暴雨
　　 那个慌忙躲避的拥抱
　　 还有毕业典礼上
　　 崩落的第二颗
　　 铝质星星
　　
　　 修表匠改行修拉链后说
　　 其实原理相通——
　　 都要让错位的齿痕
　　 重新咬合。不同的是
　　 表针走向未来
　　 拉链缝合过去
　　
　　 最难修复的是
　　 婚纱侧腰那截。
　　 新娘坚持要保留
　　 1997年的卡顿
　　 她说那是青春
　　 故意留下的
　　 呼吸缝
　　 流浪汉的背包永远
　　 敞着伤口。我用铜牙
　　 替他咬住最后
　　 三厘米尊严。
　　 他递来半块巧克力
　　 甜味沿着拉链
　　 爬满我的
　　 指关节
　　
　　 当所有齿扣终于归位
　　 我听见布料深处
　　 传来轻轻的——
　　 咔哒。像是某个
　　 走失多年的夜晚
　　 突然回家
　　 锁上了门
　　
　　 《擦窗》
　　
　　 水痕在玻璃上绘制
　　 过期的地图。我擦掉
　　 去年某只飞鸟的
　　 倒影却意外惊醒
　　 困在双层玻璃间的
　　 那片云
　　
　　 蜘蛛在窗角修补
　　 它的罗盘。我们共享
　　 这种徒劳的美——
　　 它织网捕捉飞虫
　　 我擦拭不断坠落的
　　 天空
　　
　　 最顽固的污渍来自
　　 元宵节的烟花。那些
　　 破碎的光斑里
　　 站着举着糖葫芦的
　　 女儿。她呼出的白雾
　　 至今还在玻璃上
　　 慢慢结晶
　　
　　 邻居在对面阳台
　　 晒被子。棉花吸饱阳光
　　 膨胀成柔软的纪念碑
　　 我们隔着玻璃比赛
　　 谁先收集够
　　 过冬的暖意
　　
　　 擦到右下角时抹布
　　 突然迟疑。那里有
　　 父亲去年抽烟时
　　 抵着玻璃的指印
　　 烟草与衰老混合的
　　 纹路比指纹
　　 更接近真相
　　
　　 黄昏时整面窗变成
　　 橘色的筛网。
　　 它放走白日的尘埃
　　 留下星光的前奏。
　　 而我刚刚洗净的抹布
　　 正在风中练习
　　 如何拧干自己
　　
　　 （原创首发于江山文学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