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星月】西部之旅(散文)
出行前
八月末,我提前安排的休假即将到来,而我这次想的就是穿越西南到西部去,去戈壁晒晒太阳,到青海去看看鸟,大概十多天的行程,这念头一直盘桓在我心头几年。去年我订了机票前往,但因中途发生了些情况没能出行。而这次要成行了,却一直犹豫着是一个人出行还是邀人前往。
那天下午,我们几个人坐在餐馆里吃饭,在一阵轻松愉快的闲谈过后,我非常谨慎地对虹说,我马上要休假了,想去敦煌和青海玩,问她有没有事,没事就和我去,她没有做出任何明确的表态,我只好竭力展露出恰如其分的微笑,并参与她们当中去开玩笑,不过我能感觉她在我的表情中应该觉察了什么。
过得两日,我们吃完饭在一家咖啡馆里坐着,在一阵闲言碎语过后,虹问我哪天走,我将一支腿搭沙发的靠手上,说九月份,她问能不能在近处走走,我说如果你不想去,我也就不去了,接着她又问哪天走,我答非所问地看着她说:“在家呆得还不够烦?该出去走走了,一天窝在这个城里,除了打麻将,就是聚在一起吃饭喝酒。”她沉默地看着我,像是考虑什么,喝了口茶后我又接着说:“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吃吃人家的东西。这两年,我没有出去过了,难得这次假期,我不想白白地浪费掉。”虹有些犹豫,说九月份和她姐们约了出去,如果去不成,就和我一起去。”因为她的模棱两可,我接着说了自己很想开车前往青海湖,并描述了很多迷人的景色,当然,出行能将单位上的那些口角、贪功污陷之事全扔掉,也能轻轻松松地去看看世界。”听我这么说,虹显然是动了心,在经过片刻沉吟后说:“你安排,费用各人出,3号走。”听她这么说,我拿出手机查,上面只剩五张机票,于是我就对她说,你决定好,我要马上订票了,要不然就没有了,她点头答应,我便订了票,我脑子里浮现出了一个与青青一起出行时的画面,那就是买票啊酒店啊什么的统统都是青青来做,对于目前这个情况来说,我得照顾她,仅管如此,我竭力不把自己的想法表露出来。
当然,对于敦煌和青海来说,我知之甚少,只是在之前查阅了青海的情况,几年前听了莫高窟的一些记录片,的确,可以肯定的是,我一直向往着前往青海和敦煌,那是我的一块心病。在这几天,我花了不少时间去查阅青海和敦煌的交通地图,因为从未去过那个地方,看了一些网上人们留下的攻略,尽我所能确保将此次出行的费用控制在最低限度,但虹的去与不去成为眼下的当务之急。
几天后,虹问我,如果我不去你就不去了?我回答说是的,现在不习惯一个人出去了,有个伴,路上不寂寞,有人说说话挺好。这么多年来的一个人行走,我不必吹嘘,我常为不公出手,也常坐在别的城市吃烧烤,喝酒,还会做出一些不可思议的事。对于我得照顾她的事实,我感觉自己是值得信赖和托付的。
说起来,虹和我认识四五年,也就是在这个月我们才比较要好些,我对她并不了解,她对我也是如此。我曾考虑对她提出出行的要求是不是有些不妥甚至有些冒昧,而对她提出这样的要求真的不知需要有多大的勇气,必须承认,对她的回应我一点把握都没有,不管怎么说,出行前,我得向她厘清我们之间的关系,这样做大家就不会有所顾虑。
出行的头一天,虹打电话来说,她要带一个拉杆箱,这样装的衣服多些,我笑着对她解释,出门是去体验,就背一个背包,去哪都方便,并告诉她,我背一个大点的包,她的衣服可放在我包里,我之所以这样做,不想轻松的旅行让包成为我们的负担。而且行程安排上我并没有做得那样细致,因为我并不想按着规划走,或许在中途我会做出改变,调整一下时间安排。
当天下午,我们俩人打着出租车去到紫家大客买了通往机场的票,事已到此,再没什么可以阻拦我出游的计划了。回家后我把一套运动装和两件体恤、短裤放进包中,再放上一本书,一切准备就绪,就等着出发。
西部之旅:敦煌莫高窟
第三日早晨起来,火辣辣的太阳灼烤着大地,空气炙热而干燥。车穿过城市,越过一片荒野,进入到一个空阔山地。
“昨天不是看了西千佛洞,今天还看?”虹不解地问。“敦煌壁画里有着不同的民族风格和地域文化,集雕塑、建筑、绘画、音乐等艺术为一体,不得不看。”我清了清嗓子接着说,“这里面还有故事呢!”虹饶有兴致地叫道,“什么故事?”对于这个故事,我的记忆是模糊的,那是多年前看过的了,当然这段故事有着不同的版本,只是一切都掩进了历史的尘埃,没人能清楚知道当时所发生的一切。
这个故事,充满缺口和曲折。我无法描述王道士的体貌特征,也不知他为何当的道士,只记得有天夜里他在黑黢黢的洞窟里点灯,看到墙上有条缝,遂把身子凑近去看,感觉墙里有光,以为墙中藏有金银财宝,遂就墙拆开,哪曾想,洞里摆放的只是一箱箱书籍、经典,他当即把这事反映给官府,然这些不学无术的官员,他们眼中无非是金银珠宝,对书籍、经典自是一无所知,也不感兴趣,只是捡了些作为私藏,或送给上级官员,当后来被鉴定为无价之宝后他们才后悔当初没多拿一些,这已是后话,一个西方的冒险家听闻此事后,便日夜兼程来此找到穷困潦倒的王道士,与毫不知其价值的王道士一些钱,便把这些书籍、经典、壁画用骆驼偷运到了西方。
虹盯着前方,脸孔紧绷,像在想象当时的场景。我只能给她讲一些我所知道的。“你知道吗?昨天在玉门关的长城,是中原与北方民族的交界,因游牧民族强悍且善于骑射,所以中原各国就用泥和芦苇夯成长城,以抵御他们进来掳掠。只是长城固然坚固,却让西方人不费一枪一弹把文物偷运了出去。”
当然,虹除了衣物和化妆品,她对一切都毫不关心。我在心里想,如果这些文物没被盗走,会不会被官员监守自盗,在文革时会不会像项羽一把火将阿房宫般的烧掉。对于这些假设性问题没人能够预知,就像上海将百分之六十的建筑文物撤掉来开发房地产,文物没被掠夺偷运,而是在愚昧中毁掉一样。
下车后,路的尽头出现一座桥,我们停下来。桥左侧的围墙外有几座白塔分散于山地间的荒野中,这只有高僧圆寂才有,一般僧人只能火葬或天葬,而我只能远远地看着。站在桥上,在这靠山的地方,一丝风也没有,仿佛一切都在沉睡。干涸的河流像一条大蛇般将塔和洞窟分开,它们与我隔着时间空间的距离,我只能去遐想。
在我的前面,一座陡峭的山崖立于平地之上。抬头望去,一排高高低低的洞窟在金色的阳光下凸显出来。
我对莫高窟的向往源于多年前的一张飞天小型张,那是哥收购来的,画面上是两个衣袂飘飘的美女于云中飞舞,艳丽的色彩,柔美的姿态,让人浮想联翩,我仅观赏了一夜,第二日哥就用一百元的价格转卖了出去,在那个工资仅二十多元的年代。也是在那时,飞天的记忆就一直萦绕在我心头。
此时,大地无声。沿着长长的栈道进入石窟,我不习惯去听讲解员背诵式的讲解,也不能把她们所说的与这一切联系到一起,这片奇异的色彩吸引了我,所以我把目光投向墙壁。在暗寂的光线下,它幽幽地闪着微光,变化的色彩令人惊异于当时人的丰富想像。壁画故事生动,没有铿锵有力的呐喊,而是体现了一种空灵、欢乐的境界,画面交替重复地从四壁到弧形的洞顶,像印刷在墙体上一般,神秘而又庄严,漫天飞舞的飞天,其线条流畅,色彩华丽而狂放,它近在咫尺,伸手就能触摸到,只是我怕亵渎了它。在我这么想着时,壁上的飞天仿佛突然有了生命,于鼓乐声中翩跹舞动起来,她们或手弹琵琶,或漫舞于天空。虹眯起眼睛,抿紧嘴巴转向我,说:“你不是说壁画下还有画吗?我无法对它解释,那或许来源于画作者当时脑海中的浮想,来自他们心中充满希望的律音,现在,只有专家学者们用光学技术才能看到,而靠我们的眼睛又怎么能做到。
在张大千等画家的修复下,我看不出用胶布粘走或从墙体取走壁画的痕迹,随着在壁窟里的时间越长,我的兴趣愈发强烈,也是在那时,一个奇怪的念头闪现:那就是老子所说的“不贵难得之货,使民不为盗。”关岭发现海百合和龙化石时,在不知其名贵前乡村是宁静的,经专家考证为两亿多万年前的珍贵化石后,乡村躁动,人们拿着锄头和锤钻跑到山上去,将一块块整块的化石切割然后卖掉。
穿过廊道,来到另一个洞窟,一尊卧佛现于眼前,它是佛祖释迦摩尼涅槃,是为解脱轮回、跳出生死的一种境界,也为道家的不生不灭,不生不死之意。围在卧佛身边的弟子觉悟不同,对于死亡所呈现的肢体语言和表情也不同,有的笑,有的悲伤,有的困惑,我不懂佛理,但这奥妙的启示,于我分明有着洗净之功。
出得洞来,我仿佛听到一种声音飘过来,那是一种迷人的音律,带着宗教的色彩,让你去聆听,去探寻,而这些佛音,我不知它能不能度化世人。
西部之旅:茶卡盐湖
下午四点从高铁站出来,阳光炽烈。我在高铁站附近找了家租车行,选了辆大的越野车,在地下车场绕了一圈,确认一切妥当后离开。今晚,我们要入住茶卡盐湖的一家木屋宾馆。
车驶在红绿灯路口,虹因没按路线行驶,以致在右车道上无法进入直行道,只有在离路口四五米的地方停下来,几辆被拦在后面的车按着催促喇叭让我的情绪因此而低落,这个时候我不能对她有丝毫的怪责,那样会打压她的自尊。从那刻起我的心就悬着了,我只能半开着玩笑,让她保持轻松的心情。这些年来,我常坐车前往省内各地州市,再危险的路段也去过,但对西部来说,一切都是那样陌生,我只有紧盯着导航给她提示。
夕阳在巍峨的尖顶后逐渐西沉,天地间溢满了纯净的金色。车朝茶卡行,沿途乡村的景色和西南的村镇并没什么不同,突然“哗”的一声,整个天空顿时黑寂寂的,大雨铺天盖地倾泻下来,一辆车从我侧面冲过去,溅起污水泼洒在车的玻璃上,于此情景,我不得不担心起来。
车转过一个大弯,绕过一座小山后下坡,远处高大的山脉青黑地没有林木遮拦,让其更显陡峻,也是在这时,高速路中突有车辆朝我们对向驶来,我得承认当时我是一阵恐慌,怀疑是否走错了路。雨越来越大,唯有找个服务区停顿,可导航显示还有五十余里,那种心情自是无法言喻。到达服务区已是两个小时后的事,我松了口气,心也才安定下来。走进休息厅,我们没有要东西吃,只是从后备箱里拿了瓶水在临窗的桌子前坐下来。
窗外雨声不断,我们只能朝着黑色的窗外张望,希望雨早些停下来,正在这时,对坐的男人向我打招呼,他是一个货车司机,黑黑的皮肤,有些瘦,坐在对面吃方便面,问我从哪里来,要往哪里去,我说贵州的,赶夜路到茶卡,他突然来了精神,说他几天前刚去了黄果树。他们总是在跑车期间到延路的景区去,随后又说:“如果你们往侧面这条路走,就可以和我一起去新疆,然后倒回来时再去茶卡,新疆那边有另一种风景。”我瞥了虹一眼说:“我很想去,但她身体弱,不能适应,我不能让她去冒险。”他并没明白我善意的拒绝,一直在说前面是什么山,要是不上去看看肯定会后悔,我知道跑长途的货车司机的孤独,一遇有人说话便会兴奋不已,所以笑着和他告别。
晚上十二点,“茶卡盐湖”的银光字路牌显现在车前,我们随导航提示沿路而行,路越行越偏僻,曲折地拐进一条小道,然后前行几里路,来到一个周遭白茫茫的空旷之地,远处有一些零星微茫的灯光,这无疑是走错了路,现在我们处在两难之中,前无去路,又无回路,我只能下车寻路,车灯照在灰白的盐地上,而我,不自觉地成了幅生动的剪影。在开阔地上找路很难,我试着从车辙找来时的路,但又怎么可能,盐地上满是车辙,只有摸索着往四条边上走,看是否有会有新的发现,结果我彻底的失望了,晚风袭来,如刀子削在脸上,既冷且痛,我回车嘱咐虹坐在车上不准下来,并告诫她,如果我有什么意外,她不能弃车,车是她最好的保障,她惶惶蜷缩在车里,乌鸦的叫声在空旷的原野里寂落落地叫,在这种情况下,我不能出现任何惊慌,这样会加剧她的恐慌,也是这个时候,我右面出现了一堵围墙,里面有灯光,我径直走过去,不可思议的事发生了,在我以为走近围墙时,墙不见了,灯光消失,那里什么也没有,也是在那时,我的右侧面朦胧地显出间空置的房子,我艰难地向它走过去,你一定不会相信,到现在我都不相信,就在靠近房子时,一条路在我的左侧展露开来,那是多么兴奋的一刻,这要比看绝色风景有趣得多,也是我在旅途中所追求的乐趣和真实体验。
在深夜找宾馆,比白天要容易得多,宾馆在距我们下高速两公里靠左的街面上,从外观看还颇具档次,虹自是高兴不已,我们可以在这家宾馆舒适地安顿下来。坐电梯下楼,走在木质栈道上,每走一步都会“咯吱、咯吱”的响,方形的路灯忽闪着昏黄的光,映照出斜斜落下的雨,二十多栋人字形的木屋如钢琴上的琴键有序地排列在栈道两侧。一栋木楼两间房,黄黄的板壁透着清新,床铺干净齐整,备有洗澡间,屋外可了望湖之景色。我沏了一壶茶,然后在靠窗的一把椅子上坐下来,闭着眼睛听窗外“滴嗒”的雨滴之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