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晓荷.小事】悠悠岁月皆平常(散文)
我是一个恋家的人,半年左右必须回家小住一段时间。和爸妈聊聊天,在院子里洗洗涮涮,房前屋后看看,满心都是欢喜。村边菜园子里栽点菜、浇个水、拔拔草,就感觉无比幸福。深深体会到,最简单的生活,就是最平淡的、平常的,悠悠岁月无尽头,心安之处是家园。
世界在变,我的家乡也在变,楼房、别墅每年增多,但人们的感情没有变。在家小住的日子里,每天感受到的依然是淳朴的民风民俗,邻里相处依旧和睦愉快。
村子里总有一群银发苍苍的老人,抽空就聚到我们家串门儿。年龄最长者德重爷爷已九十有六,除了耳聋之外没有其他疾病。最年轻的也是六十九岁的四婶子了,每天还在上地干活、下厨做饭、开车拉粪、买东卖西。我们家大门口也总准备着一排结实的木椅子,供大家吃着瓜子喝着水一起聊天。我喜欢一边忙活一边听他们讲述着那些或喜或悲的过往。那些凝神聆听的面庞、那些欢笑的时刻,构成了一幅最动人的乡村画卷。
家乡的父老乡亲依然勤劳朴实、踏实能干。村子里大部分年轻人都出外打工去了,老一辈的人还是非常珍惜土地。六七十岁的人成了农活的主力军。随处可见大路边、田梗上、河沟里也都见缝插针地撒上了小籽庄稼。他们也依然延续着对种地的执着态度,精耕细作,起早贪黑。大家谈论最多的话题还是关于土地和庄稼,互相交流经验和教训。看他们一个个那浑浊的眼睛里发着无法抑制的光芒和笑意,我感佩着在一旁插不上话。我明白,这是他们的毕生事业,也是属于他们这代人坚苦奋斗、不懈努力的骄傲。
我从深圳回到家的八月份,酷热难耐,坐在树荫下聊天都要不停地扇蒲扇。而东院年过七十的新四叔和四婶,还是从早上五点钟上地,干到十点半还不回家。这可急坏了大伙儿,一个个朝着他们回家的方向焦急地看着。我索性就骑着电驴子到地里,说家里来客了,把他们骗了回来。
这个夏季四十多天干旱无雨,大家在耐心地等待着,也在努力寻找着生活的乐趣,用于转移注意力。有一些名字,己随岁月流逝飘向远方。一些伤疤,在岁月风刀中也变成了难忘的人生纪念章。这一切,都成为了他们人生年轮里永不沉默的一束光,岁月深深的皱褶掩盖不了。因为每一道纹路中,都记录着许多憧憬与希望!他们铭记着自己的故事,珍藏着一颗永远璀璨的滚烫之心。看着他们每天高兴而来,满意而归,活得也相当轻松滋润。别看他们没文化,但不等于没智慧。大部分人一辈子没出过远门,但阅历丰富。听得出来,为了丰富谈资都看电视、听新闻,所以聊天的范围还极广泛。那一辈的人像我爸一样高小毕业的人就算文化人,处理村里的大事小情的,下个决定。而今老头老太太们都是足不出户却知晓甚多,天南海北、国事家事天下事,无所不聊。
人生百年,岁月如梭。这些老人已经度过了无数个春夏秋冬,经历了喜怒哀乐和酸甜苦辣,也积累了生活中的经验和智慧。他们不知不觉间,对社会已经尽职尽责,已完成了自己人生的历史使命与担当。对家庭也尽了义务,如今子女皆已独立生活,子孙都也抚养成人,有的上了大学,有的走上了工作岗位。现在他们既没有任务在肩,亦无家庭后顾之忧,那些陈年旧事在他们的演说中都变得鲜活起来。人生,花开有期,叶落有时,光阴如白驹过隙。岁月斑驳了记忆,晕染了流年,也丰盈了他们人生的幸福与阅历。我觉得他们的朗朗笑声,就是最和谐动人的乡愁旋律。
有一天,也不知道是谁说了一句:“咱庄今年没有结婚的,也没有一个小孩出生。”便引来了一阵唏嘘,接着就开始伦流发言,又都为当前农村的种种现象担起了心。一通喧哗之后,空气顿时像凝固了一样。为了缓解气氛,我岔开了话题,怀恋起了小时候,说起了我们挨家串门的情景。大家都说:别看那时候不富余,但村里热气腾腾,鸡鸭成群、牛羊欢叫。尤其是过年,孩子们大一群小一队的在村里玩耍嬉闹,看着就开心。我记得过年期间,兜里总被塞满鼓鼓囊囊的瓜子和糖,感觉太幸福啦。无论去谁家,都是叽叽喳喳一片热闹。
“孩子是一家未来的希望,也是一个村庄的灵魂。”爸爸沉思着说。
“是啊,人多力量大。后院的新国叔接过话说。“那时候谁家盖房子搭屋、垒猪圈、拉院墙啥的,亲戚邻居都会自觉去帮忙。”
“吃的是大锅饭,肉啊菜啊稠稠糊糊一大锅。男女老幼欢聚一堂,个个吃得脸犯红光,倍儿高兴、倍儿热闹。”留明大爷笑着说。
大家一起沉浸在回忆里,忘掉了过去的苦与现实的无奈,共同打捞着美好的时光。西院的三大爷脸笑成了一朵花:“我还记得小奎,他娘嗓子尖,喊他回家吃饭的声音能传半个村子……一听到他喊儿子吃饭,我们不管是在打碟头还是射弹弓,都得赶紧回家吃饭,回家晚了怕挨俺爹揍。”大家都跟着大笑起来。接着又是一个接一个提起那些故去的人,那些远去的岁月。那些人仿佛就在昨天,很多人和事就像家里挂着的一张老照片,虽然泛旧、模糊不清、发黄了,但每次回家都要和亲友一起翻看一遍。当年的场景,就会像电影一样出现就在眼前。
我好羡慕他们,从来没有我们所面临的焦虑。人生从不必为了试卷上鲜红的数字熬夜奋斗,也不必为了他人眼中的“完美”奔波。终其一生都在寻常生活里度过,轻松地享受着一份简简单单的妥帖与满足。那可能只是清晨热粥在碗底漾开的暖意,也许是傍晚归家时窗口亮着的灯火。最奢侈的愿望充其量也不过就是雨天有人共撑一把伞,有个像电影里一样肩头相靠的浪漫瞬间。这份满足,无关功名利禄,只关乎内心的充盈与安宁。听他们唠着家常,让我忘记了所有闯荡社会带来的烦恼与困惑,想在家里好好陪父母,去拥抱每一个平凡的日子。
有人说:人间最美的风景是柴米油盐,是人间烟火。回头看我们走过的人生,哪有那么多轰轰烈烈的故事,也没有那么多巨浪滔天的苦难。更多时候都是被平淡无奇的经历填满。正如这些农村老人一样,一辈子都在驻守村庄,经年累月都过着从炕头到地头再到村头的日子,这也是一种人生。把悠悠岁月皆看做平常!把脚下的土地也踩得坚如磐石!像他们能把这平淡的生活过好,也会拥有幸福和美好的人生。茶米油盐酱醋茶,就是最真实接地气的幸福。把平淡的日子过好,拥有了内心的踏实安宁,也会得到真正的快乐。
2025.10.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