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东篱·念】致小小少年——李宸赫(散文)
宸赫:
想写信给你的心愿已久,太多的絮语,生怕唠叨不清,且以这种方式一吐为快吧。
新学期开学前,我在上学年的咱们五(7)班级群里发了一条消息:“方见草木萌,忽已天地秋”,不觉间与孩子们已相处两年。两年前的秋天我们初相聚,两年后的秋天我们诉别离。我见证着孩子们的成长,亦收获着孩子们带给我的喜悦。我们都记得这段美好的时光。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今天与各位道别,万般不舍。怀念我们一路同行的日子,感恩家长朋友们的理解与支持,祝各位工作顺利,万事胜意!祝升入六年级的孩子们快乐成长,前程似锦,未来可期!
这个消息如一枚炸弹,迅速在家长和同学们中间引爆,而你的心田更是被炸出了万丈狂澜!你难以接受我不再教你的事实,你对着客厅天花板声嘶力竭地呐喊:为什么?这是为什么?我的心听得见这个声音,我懂得,这也是幸福的撞击。
有的日子,注定让人多情善感,甚至不愿接受其来临。
其实,有个重要原因是我已满55周岁,按政策延迟2个月退休,我将于今年10月底结束职业生涯。当家长和同学们了解情况后,感慨良深。
8月28日,你和几位小伙伴一起来学校,帮班级搬运新书。搬完,你特意来办公室找我。那天很热,你从窗外经过时,脚步飞快,瞬间像只喜雀般停在我面前,一粒粒汗珠顺着脸颊滚落,落在雪白的T恤上,T恤的一大半被浸湿。我拉过一张椅子,让你坐在我对面,再递给你两张餐巾纸,你迅速擦了擦汗。我又递给你一瓶矿泉水和一块德芙巧克力,咕咚咕咚,你很快将一瓶水一饮而尽,再将巧克力含在口中,纵享丝滑。你开心地笑,笑得神采飞扬,却也掩饰不住点点惆怅。我问:小李子,暑期过得怎样?你说过得很好,很充实呀!接着你聊起了暑假生活,聊你满满的日程安排,聊你去老家学种菜,聊你新读的书……我知道,你有一肚子的话想说。
你新读的书中有一本是《南渡北归》,你了然于胸,侃侃而谈:“南渡北归”这个书名,用了比喻的修辞手法,赋予了象征的意义,写了一群极富才华的知识分子,包括蔡元培、王国维、梁启超、陈寅恪、傅斯年、林徽因等数十位各个领域的领军人物,在抗战中像大雁一样迁徙与回归,他们在民族危难时刻,仍坚持学术探讨,坚守中华儿女的气节,他们滚烫的家国情怀令人感动落泪……我洗耳恭听,一直用欣赏的眼神望着你,你娓娓道来,我心潮澎湃。你说话的时候,表情是丰富的,情绪是激昂的,你吐出的每个字组成了一串串美妙的音符,在我耳畔回响。你敬佩那些德才兼备的人,他们的灵魂飘香,风骨凛然,斗志昂扬,他们是国之脊梁。你的眼里光彩闪烁,像星星,像火焰,我知道有一团热爱的光围裹着你,你整个人因热爱而成了发光体。你还补充说:因为我讲课时提到过王国维、梁启超、梁思成、林徽因等人,这些人太了不起,就走进了心中,留下了记忆,逛书店时遇见这书,写的正好是他们,你就有了购书的冲动,毫不犹豫地买下了,回去看得爱不释手。
你是一个爱书成痴的孩子,饱览各类书籍。你读的书,早就不满足于同龄人的必读书目,你的阅读视野之宽泛之高远之深邃,令家长和小伙伴们佩服不已,也令我惊讶万分。你读《红楼梦》,对大观园里的人物命运满是敬佩、悲悯与叹息,你喜欢贾宝玉的率真活泼与才情,但金钏儿的死与贾宝玉脱不了干系,贾宝玉却在沉默中逃避,缺少担当,你对这样的贾宝玉又深感遗憾和愤慨,对金钏儿命运之悲惨痛心疾首。你读老子的《道德经》,懂得了老子的思想主张是“道法自然”与“无为而治”。你读《周易》,对古人能预测吉凶满是崇拜,对占卜充满好奇和探究。
这些,都是我从你的作文里看到了,这令我也不能不赶快补补课,生怕我这个老师被你拉开距离。
你利用上学年的周末,提前自学了初一、初二年级语文课本里的所有文言文,并结合文中注释,结合资料查询,深入理解课文内容,并能精准背诵。有了这样的积累,大大提升了你对文言文的感知力。每逢上小古文,你都欣喜若狂,因为小古文于你而言是小菜一碟,轻车熟路。我和同学们常能听到你艳惊四座的答案,那些“之乎者也”早就被你学通,你尽享文言文带给你的独特而美妙的体验。你也带动了全班同学的学习情绪,你无疑成了学习的榜样。
以至于你写作文时,不时将文言文与白话文兼容并蓄,这样做的结果,导致同学们互批作文时,拿到你作文的小伙伴总是叫苦不迭,因为他(她)无法顺畅地读懂你的文字。有几次,我让好几位语文学得出色的小伙伴尝试着批阅你的作文,无一例外都摇头叹息,表示无能为力,最后只有我亲自来批。你的作文因有了文言文色彩的晕染,产生了特别的读感。再加上你的阅读量大,知识积淀较为厚实,字里行间常迸溅出睿智的火花,那些想象,那些感悟,彰显出你内心的丰实,灵气四射。批改完后,我还在展示台上展示三至五本优秀习作,展示你的作文时,我请你完全用白话文讲出你的作文内容,再结合我写的眉批、总评,让同学们真正走进你的文中,并体悟出你遣词造句的精准,巧妙,同时也利于同学们更好地掌握写眉批、总评的方法。
你的表现,让我少了空洞的说教,同学们学有对照。
知道你是低调内敛的孩子,所以我从不在全班同学面前隆重地表扬你,只是轻描淡写地点一下,小伙伴们已然心领神会,还是会向你投去艳羡的目光,这样的时刻,你会害羞地涨红了脸,腼腆又可爱。小伙伴们都以你为标杆,你是鲜活的榜样啊。对于后进生,发现他们有点滴进步,我倒是浓墨重彩地鼓励,这样他们就有了向上的冲劲。多少次下课后,我看见一帮同学簇拥着你,向你请教文言文的解读,看着你不厌其烦地讲解,我很欣慰,真像一位小老师!你知道么,有一次我布置写一位有特点的人时,有十几个小伙伴不约而同地都写你,写你的才学,写你的热情,写你的勤奋,他们毫不吝啬对你的赞美和钦佩。
近期你又开始了新的自学征程——钻研《古文观止》,此书选编了历朝历代的二百多篇散文作品,题材涉及史传、策论、游记、书信、笔记等,篇幅短小精悍,内容广泛,辞采飞扬,你很喜欢。你如饥似渴地吮吸着古典文学的营养精髓,在沉浸式阅读中触摸古人的风雅与智慧,穿越时空与圣贤对话,与有趣的灵魂共鸣同舞。
你还喜欢仰望星空,常对着夜空喃喃细语,对浩瀚星辰充满无尽的遐思,你说你好想去太空探索,你的梦想很辽阔,很神秘,而你在追梦的过程中步伐铿锵,满面春风。
这学期开学后,你几乎天天到办公室来看我,你知我退休已进入倒计时,退休后再见我就没现在方便了。你的教室在西边教学楼的四楼,而我的办公室则在东边教学楼的一楼。你一般从午间挤出短短的15分钟,来回快走,脚步轻盈,你总是把时间掐得精准到秒。我们的话题很多很广,我告诉你,我新写的文章;与新班级中孩子们相处的小细节,小插曲。你告诉我,新教你们的语文老师的教学风格——严厉又有趣;你的书法作品获得全国“米芾杯”三等奖;你新学期的第一篇作文参加了校级展览;你看我暑假跟着课本游桂林,身心俱醉,你国庆假期也跟着课本去旅行,去了浙江绍兴鲁迅故居,收获满满,你还带回一支圆珠笔和一本软抄本送给我,说沾了鲁迅大文豪的文气和才气,我的文会写得更有味道……
9月10日教师节那天,你一如既往兴冲冲地跑来,只是这次手里多了一个物件,我双手接过,眼前一亮,这是一个边长约15厘米的正方形摆件,黑红色的边框,底色是彩虹与祥云交织的图案,主体部分是苹果绿的纸笺上写着感人肺腑的话语——
半师半友半知己 半慕半尊伴一程。祝罗老师教师节快乐!李宸赫书。
隶书字体写得俊秀飘逸,都说字如其人,果真如此。斑斓的底边与漂亮的字迹相得益彰,边框底部还散落着数粒晶莹璀璨的微小玻璃球,真是唯美精致,温馨了时光!如此用心,如此特别的节日礼物,我开心地收下了,同时收下的还有温暖与感动!谢谢你!
前几天,你又送来一份为我退休而精心打造的艺术品——一幅装裱精美、寓意吉祥的“葫芦”国画,这是你在周末花了一整天工夫创作的成果。这幅画镶着酒红色的边框,宽约35厘米,高约65厘米,构图清新,藤蔓柔韧绵长,五个大小不一的明黄色的葫芦垂挂于藤架,叶子是墨韵渲染,浓淡交错,干湿相融。这些葫芦在阳光下熠熠闪烁,呈现出温润通透的质感,禅意缭绕,让人一眼喜欢。
我明白,你在画葫芦,也在画平安顺遂,画万事如意,画福寿康宁,画财运亨通。整幅画流淌着宁静、饱满、吉祥与禅意。我在想象你画画的时候,定然心无旁骛,全身心投入。你每年跟着爷爷一起种葫芦,葫芦长势兴旺,慢慢成熟了,你是看着那些葫芦长大的,古人“胸有成竹”,你是“腹装葫芦”啊!于是,你在画葫芦,葫芦自然而然入了你的画,这是浑然天成的效果。我凝视着画,此画在我眼前延展成辽阔而立体的景象:秋风袭来,一只只葫芦在婆娑摇曳,一片片叶子在沙沙吟唱,它们且歌且舞,与秋同醉。宸赫,你赠与我的何止是一幅画,更是一个硕果累累的秋天!
我难掩激动,不禁感叹:我只给了你一丝清泉,你却酿成馥郁醇厚的琼浆;我只想俯拾一片枫叶,你却给了我最美的秋光;我只是路过你的世界,你却给了我永恒的念想。你是鲲鹏,你是雄鹰,你前程锦绣,光芒万丈!
最后送给宸赫一句话吧——美好的时光永远属于勤奋学习、勇于进取的人。这是我的人生总结,不是名句,愿你我以此共勉。
祝福梦想成真,学业有成!
罗莲香
2025.10.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