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铁蛋长大了
　　 晚上卧室进了蚊子，把我咬醒。我懒得开灯起床打蚊子，索性用被子盖了全身后睡着了。被捂醒后，我刚露出头手，就听“嗡”一声，睡意朦胧的我正寻思要不要去消灭它，不知啥时候爬在我肩膀上的铁蛋“嗷”一声，一跃而起，两只小爪子一前一后一拍，就把蚊子后面没来得及发出的“嗡”声永远埋葬。我安安静静睡到自然醒。
　　 铁蛋是我和女儿去年四月三十日早上捡回来的一只小猫。那一天早上，阳光特别明媚，我和孩子推着自行车，拿着航空箱去的时候，它和它的其他三个兄弟闭着眼睛睡在一个大纸箱的角落，周围是嘈嘈杂杂的搬东西的人，它们的脐带还在肚子上。铁蛋是一只小三花母猫，其他三只各是全橘、白橘和奶牛猫，都是公猫，一个个都非常可爱。我寻思母猫瘦小，不好养，而且他们领养回去万一嫌弃扔掉，母猫就受苦了，我和孩子就把它抱回家了。女儿说它那么瘦小，给起一个硬气一点的名字，好养活，我家有一只捡回的简州猫，叫“咪蛋”，于是就把它叫“铁蛋”。
　　 我们没有养过小猫。大猫是半年前捡回家的成年流浪猫，只要给它吃饱喝好就行，这只没有睁眼睛的、没有我手掌大的、眼睛闭得严严实实、耳朵藏在脑袋里、不会拉屎尿尿、不会吃饭喝水，体重只有二两的小东西如何养活？
　　 孩子从小红书上搜索养小猫知识，起初没有奶瓶，孩子找来做核酸的试管，给它喂我喝的羊奶粉；它不会排便，就用棉签蘸水刺激它屁股，它长着粉红色小嘴嘴，四只粉爪爪不停挥舞着，张着没有牙齿的粉红小嘴，发出响亮的反抗声。
　　 五月初，天气还是很凉，我们给猫包里垫了毛衣褥子，放了海盐袋保温，还要提防善妒的咪蛋攻击；怕它冷，又怕烫着它，它喝饱奶睡着后一动不动，我们心里非常害怕，去摸它有没有呼吸。最初的十五天，瞌睡多的女儿几乎没睡过一个囫囵觉，都是一个小时左右就醒了，操心着这个可怜的小生命。
　　 等猫喝的专用奶粉回来，给它换了奶粉后，它开始拉肚子，拉得屁眼门肿了一个大红包，屎把头和尾巴都糊了，给买了小孩吃的妈咪爱吃了不顶事，买了小孩吃的蒙脱石散吓得不敢喂，网上说他家猫吃了一顿蒙脱石散去了猫星，打电话问宠物医生，他说，吃人吃的羊奶粉吧。换了奶粉，它还拉，女儿说，要不妈妈，咱们把它领养了吧，咱们不会养，它在咱们手里太可怜，在咱们手里出问题了，那就是造孽呢！我问了一下有人要，女儿和我都不舍了，我们这么操心它尚且如此，给别人他们会这样操心吗？还是自己养吧，况且它是中华田园猫，体质肯定好，硬着头皮给吃了蒙脱石散，一天后，它不拉稀了，眼睛也睁开了一条缝，耳朵也开始往出长了。
　　 一周后，咪蛋对铁蛋发生了浓厚的兴趣，不对着铁蛋哈气叫骂了，开始在放铁蛋的猫包外徘徊，看里面的铁蛋，听着铁蛋有动静赶紧来叫我们，我们感觉它没有恶意，把铁蛋放出来，咪蛋兴奋地叼着铁蛋的脖子一下扔到床下面，它跟着跳下去轻轻叫着，一屁股坐在铁蛋头上，然后叼着去了客厅，放在沙发上玩。从此以后，咪蛋当起了铁蛋的妈妈，舔屎舔尿，教铁蛋从沙发上往下跳，教铁蛋上厕所，把铁蛋搂在怀里用爪子强压住，把铁蛋的头和身子一遍遍舔得湿漉漉，铁蛋被咪蛋舔得不厌其烦，索性钻到沙发下面去睡觉，咪蛋钻不进去，就跑来求助我们。
　　 半个月后，铁蛋眼睛完全睁开了，眼睛上覆盖着一层蓝膜，我们猜测它是和咪蛋一样的绿眼睛，还是黄眼睛、蓝眼睛？它的耳朵也长出来了不少，嘴里长出了一颗颗小牙牙，会在地上跌跌撞撞走路了。
　　 一个月的时候，它就能在猫砂盆上厕所了。这时的铁蛋，脑袋大大地、毛茸茸地，身上的毛很长，腿和尾巴很短，憨萌可爱。女儿开始给把猫粮用羊奶粉泡软烂，它第一次吃饭吃得嘴里唔哩哇啦怪叫，两只爪子都放进小碟子里，怎么也拉不出来。
　　 我的铁蛋，脱离了危险期，可以长大了。女儿和我太有成就感了。
　　 两个月的时候，它眼睛的蓝膜褪了，它是一双金黄色的眼睛，配上它黑黄白相见的毛发，很是精神。
　　 这时候给它一天喝两顿奶，它或者躺在我们臂弯里，或者躺在我们腿上，或者靠在被子上，小前爪抱着奶瓶，后腿蹬着奶瓶，粉色的小嘴嘴一嘬一嘬地，耳朵也随之一动一动地，可爱极了。
　　 这时的铁蛋开始淘气了，和咪蛋追着打闹。咪蛋稍一动它，它就哇哇大叫，给我们告状；和我们玩耍时，不开心了就给我们一口一爪子，它太小，还没有学会收爪，时常把我们身上挠出一道道伤痕；它试图从我们身上跃过去跳上沙发靠背，自不量力一下掉下来把我们穿着短袖、短裤的胳膊和腿挠出血印，然后满不在乎地继续跳跃，跳上鱼缸、冰箱、门框，从护栏上走钢丝，在我弯腰的时候跳上我的脊背，在我肩膀上来回走，用爪子按着我的头，在我洗锅的时候，静静坐在窗台看我，只要看我用抹布擦水池子，它就知道洗锅结束了，纵身一跃跳上我的肩膀，把头和前爪垂在我左耳朵右肩膀，尾巴屁股和后爪垂在我的右前胸，细长的尾巴一闪一闪地等着我把它驼出厨房。
　　 这时的它一点都不掉毛，也不好好吃饭，瘦瘦长长地，脊背像刀背。女儿给买了长肉的冻干，它吃了体重没动静。精力更旺盛了，动不动弓着腰，将尾巴弓成一个桥洞，歪着头，平移着，炸着毛，像个神经病一样和咪蛋玩，它又爱生气，还出阴招，躺倒后两只前爪锁咪蛋脖子，后爪一顿胡蹬乱踹，把咪蛋蹬得闭着眼睛躲。让我想起上技校放暑假回家时和爷爷玩，我一顿胡蹬乱踹，把爷爷的大拇脚指头踹骨折还是骨裂了，爷爷就那样忍着疼走路干农活，直到第二个假期疼痛才消失。我那时候不知道骨裂有多疼，爷爷给我说的时候，也是笑嘻嘻地轻描淡写，没有一点责备我的意思，因而我并没有因此而内疚和自责。随着岁月的推移和年龄的增长，想起爷爷的笑和他遭受的痛苦，心里是那样地疼。
　　 半岁前的铁蛋胆大妄为，不怕洗澡，也不怕人。家里来人后，咪蛋就躲起来了，铁蛋会跳上床钻在裙子里咬人家的屁股和大腿；会爬上阿姨的胸脯去嗅她们的嘴，亲她们的脸，明亮的大眼睛盯着阿姨发光，摇摆着细长光滑的尾巴，嘴巴里发出呼噜呼噜的响声，让从不喜欢小猫的阿姨从此爱上了小猫。她对我说，铁蛋好乖啊，送给我行不？我说喜欢了你抱去。
　　 我想着她是和我开玩笑的，铁蛋是只长得四不像的土猫：鼻梁是一坨火炬一样的焦黄色，左脸是黑色加橘色。右脸是黑色、橘色、少量白色混合起来的，嘴巴和脖子是白色的，嘴角又有不对称的黄色，右前爪是纯黑色，左前爪是橘黄色，后腿的颜色更是五花八门，四蹄踏雪，长得凶神恶煞、古怪精灵。
　　 谁知她是认真的，我问了女儿，女儿坚决不给。铁蛋好像听懂了她的话，她再来我家它就便藏起来了，也是从那以后，但凡门铃声一响，铁蛋就急急忙忙把自己藏起来，而且会一动不动，谁也找不见。
　　 那时候，我投喂着一只带着五个孩子的橘猫妈妈和小橘猫，试图给她抓回一只，无奈它们警惕性太高了，根本抓不住。不久后，我给她捡回一只两个多月大的奶牛猫，她像宝贝一样爱着。小铁蛋用它的可爱，感化了人类，从此，世上少了一只可怜的流浪猫。铁蛋九个月的时候，开始发情了。熬到过年放假，我和女儿带着它去做了绝育，做了绝育的它一下安静了下来，越发楚楚可怜了，它像个小孩子一样睡在被窝里，也不会像咪蛋一样舔舐伤口、把手术服扯下来，它静静地保护着自己，伤口恢复得很好，一周后，我们给它拆了线。小铁蛋，再也不受罪了。
　　 绝育后的铁蛋，开始脱毛了。铁蛋长到一岁时，比咪蛋高、长。但是它身子还是单薄的，四肢修长，头小脖子细，肚子瘪瘪的，体重有六斤八两左右，看起来就是个未成年的小猫。
　　 忽然有一天，铁蛋的脖子粗粗地，叫声也变得娇声娇气，还知道在地面打滚，它打滚的时候，看见咪蛋也在唧唧歪歪叫着，妩媚地打滚，气不打一起来，跳起来就和咪蛋去打架了。
　　 一响不喜欢猫咪的丈夫，也因为小铁蛋的机灵可爱，逐渐喜欢上了猫咪，
　　 啊哈，我的铁蛋，一岁四个月了，正在马不停蹄地长大着，也有了自己小小的心事了。
　　 2025年9月4日星期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