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星月·期盼】办公桌“流浪记”(散文)
“大姐,听说校长在会上让副校长给你安排座位呢,你去哪了?”说这话的是我原来的同事,那时我是学校的主任,现在我是普通校刊编辑,她是团支部书记。我一听,脑袋“轰”的一下,可怜可怜,偌大的一个单位,连安放我一张办公桌的位置都没有,岂不悲催。
话说两年前,学校来了新书记,整顿办公室,我本来在一个综合办公室里,有家委会主任,办公室主任,政教处主任,师资培训主任,只有我是一个平头百姓。记得刚搬去时,其中的一个女主人用异样的眼光对我说:“你来这办公室合适吗?这里可都是主任。”
我愣了一下:“可我是校办主任安排来的。”但自那以后我总有种鸠占鹊巢的感觉。这样坐了半年,除了我和师资培训主任,其他人要么退,要么升级,都走了。所以新书记来了要重新安排办公室,可是我去哪里合适呢?正当我踌躇不已的时候,校办主任告诉我搬到另一个办公室,搬去了才知道,办公室很狭窄,却安排了四个人:一个党办副主任,一个师资培训主任,一个校办副主任,还有校刊编辑我。哪知刚到不久,校办副主任就用一种类似怀疑的口气问我:“你归谁管啊,我们几个可都是主任级别。”
我顿时蒙圈,是呢,我主办校刊校报,从来也没听说过归谁管,于是我戏谑到:“我啊,直属书记管,也不对,我自己管理自己。”
那人讪笑了几声,我的心里很不舒服。但认真做自己的工作。新书记文学水平非常了得,特别注重宣传工作,所以公众号的制作他原则上是有新消息不过夜。我本意对这项工作很重视,但有的方面总也弄不好,书记再时间紧,好几次弄得黑灯瞎火的才回家,回到家看着八十多岁需要人照顾我老父亲还在等我做饭,不觉悲从中来,于是发微信给书记:“可怜老父亲等我到现在,这工作实对我来说有点难度大。”
这话说后以后,书记将我叫到书记室,脸上的表情在我看来十分复杂:你非得做这项工作吗?要不给你找一个助手,还是你别干了。
我自然听出了画外音,于是非常痛快地说,我可以马上不做。说完我逃也似的离开了书记室。坐在椅子上,回想几年来,为了办好公众号可以说我身兼数职:摄影、文案、公众号设计排版,校对文字,没想到落得如此下场,心里越发委屈。但不能胜任就得让位,我还是做好我的校刊校报编发工作吧,于是我低下身子,好好工作。狭窄的办公室四个人,显得那样拥挤,我和背对的杨老师如果想站起来都得错开椅子,很多人看见了都笑着说:这个屋办公有点紧凑。可是不在这个屋又能去哪里呢,此后每逢想起这件事,心里就很不是滋味。
但是令我万万没想到的是,刚过了三个月,不知为什么,许是办公众号真的很耗费时间,接替我的那个人也推给了我同办公室的校办副主任,这下可热闹了,她刚接手,一会这不会,一会那不会,起初她问我,只要我会就告诉她,渐渐地她竟然提出和书记说要全部推给我,我当时立刻义正言辞:这个工作你做了你就做,你做不了就别做,我本来是因为做不了才不做的,你不要想再推给我,以后你有什么事也别问我,问,我也不告诉你。
话很糙但理不糙,说得那人脸红脖子粗,终于,这以后,她再没问过我,我总算过了一段清闲日子。但好久不长,一天甄副校长来到我办公室,很神秘地摆手我出去,和我商量说:徐老师有这么一件事,你同意就同意,不同意我们再想别的办法。你看现在党办总接受检查,需要做的档案很多,需要提一个副主任上来和你的对桌做对桌,这样工作起来也方便,你看你能不能搬出这个办公室?还有,学校食堂也总接受检查,需要一个写文字材料的人,你看你能不能帮着去写写,如果你有什么困难可以直接和我提。
看着副校长说得这么诚恳,我一时还真没法拒绝。于是就灰溜溜地搬到了保管办公室。这个办公室在二楼,采光特别差,下午和晚上差不多,而且冬天特别冷,但是既来之则安之。于是我十分不喜欢写的有关食堂的材料就多起来,一点点的我发现敢情是我来了,相关人士都不写了,全部推给我,而且我对食堂工作也不熟啊,这个为难啊!可有什么办法呢,只得受着,谁让咱是小兵呢。
后来过了很长一段时间我才明白,原来领导们是有意让我搬出的,因为我搬出后,那个后调入的因为忙于班主任和教学工作,根本不在那。我内心十分慨叹。遂又联想到原来的种种,我既然放下狠话,所以办公室副主任自然再不敢问我,仿佛我看了她的笑话一般,这情况她肯定会报给书记,那么我后来的结果也就可想而知了。哎,人心啊,多复杂啊,一个小小的办公桌竟然与处世哲学联系起来,而这个社会永远是捧高踩低。但我也不后悔原来的做法,做人嘛,总要做出点自己的风格。只可惜,这样的风格的结局就是步步后退,步步悲催。
不巧的是,原来的书记出事了,单位又调来了新书记,新书记还没照面,我虽然认识但我不想有求于他。可是新书记还没到任,我就听到了新的关于办公桌的问题。
“大姐,听说校长在会上让副校长给你安排座位呢,你去哪了。”听到这我还以为是老同事对我的关心,但接下来的一句话我彻底心里凉凉了:“那天副校长说要安排你和我一个办公室,我拒绝了,因为你不归我管,所以……”
明人不用细讲,我脸像红布,看来我又面临新的办公桌流浪了。我赶紧在脑海里复盘:这学期开始,食堂检查材料基本没有了,而且我们办公室又增添了一个新的保管,搬到那屋时,原来的保管曾十分严肃地说:“原则上,这保管的工作是个保密的活,我们两个在这里正好。”哎,无法可想,我忽然记得有的领导竟然有三个办公桌,个个朝阳,而我连一个办公桌都保不住了。
回到家,我手足无措。可怜我竟无处可去,我想自己的梦自己圆,就必须得想一个办法,无论如何,我应该有自己的办公桌的地方。下午鼓足勇气去找另一副校长,副校长听后,也两手一伸,爱莫能助:现在新书记还没来,你还是等等吧。
还是等,真是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我难道就坐以待毙吗?既然此处不可以,总能找到容身之处。于是我开始挨着办公室的盘算。档案室有空位,但那屋外人一概不要。团委干事那屋可以加一桌,但团支部书记严词拒绝。教导处有空位,但教导主任说工作需要,别的部门的一概不要。原本雇佣人员那个办公室有一个位置的,后来调过了一个老师,也没有了。目前只有一个办公室——资助办,一个人可以申请去。于是我果断去找大校长,说明原因,校长说的毫不留情:这多人,我的正事多了,哪有时间管你有没有地方办公。
我的眼里噙着泪,声音哽咽:那我总得有个地方办公吧?
看我要哭了,校长改了语气:你说去哪我帮你分配。我如实说了,校长于是找资助办的人,把我安排了进去。我的流浪的办公桌总算暂时找到了位置。
但变化似乎来得更快,仅仅一周后,资助办主任唉声叹气地说:哎!我又要了一个同事帮忙,听说三楼改造新的办公室呢。
我自然明白,于是跑了上去看,却原来那两个办公室是领导们的值班室,哪有空余啊。我于是败兴而归。
第二天上午,我正在打字编辑校刊,资助办主任厉声说道:你先别打,我要打个电话,你这噼里啪啦的打得还挺快。
我无言以对,只好放下手中工作,忍着打转的眼泪出去。忽然又一种流浪感油然而生:难道我的办公桌真的没有立锥之地吗?这是一个干工作的人多大的悲哀啊。回想自己年轻的时候,曾经在学校做过科研主任,也可谓是叱咤风云,多次受到领导表扬,可是如今呢,怎么到了如此地步,难道人边缘化后都要经历如此的惨境吗?办公桌仍在流浪,我的心也在流浪,或许这个问题永远也没有圆满答案,但工作还要继续,我忽然想起了《沉默的荣耀》里的一句话:既如此,便如此。既然人生走到这了,就让它“行到水穷处”吧,或许会有“坐看云起时”的那一天。“兵荒马乱又如何,人到老年挫折多。放下冗杂且向前,待到明日阴翳多”,以此自勉。办公桌的流浪,像一面镜子照出职场的真相,也照见人心的温度。照见过捧高踩低的世相,也映出我不肯折腰的倔强。